第143章 她是地下肮脏无比的恶鬼

    她不能再等了，报仇，她以这个执念活了三万年，一时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为了不被发现，不被戒备，隐藏一切。

    仇人在人间的一座城里密谋着什么，城里守卫森严，不允许陌生人进出。

    她便在人间做凡人，做流浪的乞丐，被来往之人踹过，和乞丐打过架，被打得遍体鳞伤，和畜生抢过食，卧底了一年，才堪堪被抓进城里，混进城里。

    就像是一场精心谋划后的赌局，她算准了一切，就在她入城后，差一点点被当做祭品炼化时，以命为祭，使用上古禁术，力量爆发，屠杀仇人，屠城。

    将整座城里，仇人炼制的傀儡全部杀死，屠城。

    她记得那日，也是大雪纷飞，可是那座城里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无尽的凄冽惨叫，只有尸体浮屠，只有鲜血四溅。

    此后的每一日，她都受着无穷无尽的禁术反噬。

    报仇后，这些年她行尸走肉地活着。

    自虐，靠鲜血，靠身上的痛，去提醒自己，自己还活着。

    她在等属于她的地狱，而不是救赎。

    可是今日，她过了一个温暖的生日，似乎等到了自己的光。

    可是她那样不择手段，双手染满鲜血的人，不配啊。

    纪眠望着明亮，高悬于长空的明月，苦笑了一下。

    高空中明月皎皎，那清冷的月光像是从黑夜中伸出的枯手，压着她，禁锢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他是天上皎洁无比，不可亵渎的月亮啊，而她呢，她是地下肮脏无比的恶鬼。

    她怎配得上，那般完美的人？

    即便如今是异世。

    纪眠靠着窗子，任由月光倾洒，她伸出手挽起袖子，胳膊上浅浅的伤疤向上蜿蜒，在肩头上是无数个针头。

    两只胳膊都是这样。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笑得有些悲凉，她还能活多久呢？未来的她会是什么样子，她预料不到。

    这是第一次，她竟然产生了活着的念头，生的希望。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那个温柔似水，风光霁月的男人，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

    书房里，灯火微暗。

    清香缭绕，祈聿早已脱去了大衣，只着一袭墨青色银蝶长衫睡衣。

    他根根如玉的手指执毛笔，沾砚中朱墨，宣纸平铺在长桌之上，一向精于书法的他此刻却犹豫了，他放下毛笔，换了宣纸，沾染着颜料，笔尖微动，随心而作。

    动作行云流水，一幅水墨画成。

    若是纪眠此刻再此，她一定一眼就能看出，那幅画上的 ，就是今夜的场景。

    月，大雪，烟花，湖面，红玫瑰……还有，两个赏景之人。

    只是两人中，男子并未看景，而是侧目，满眼都是身侧佳人。

    祈聿双眼紧闭，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倒映着那些画面，他长吸了一口气，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换了纸，重新拿起毛笔，练起了毛笔字。

    一直到深夜，书房灯火仍亮。

    谢中丞披着棉衣，敲了敲门，走进书房，差点一脚踩到门口的宣纸。

    他俯身，捡起纸张，上面的书法字行云流水，可是笔锋凛冽，就像提笔人自己一般，清冷。

    只是书法内容，却那般温柔。

    “水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紧随其后走进来的祈砚，看见满地的书法，以及桌前，始终没抬眼看他们的人，眼睛都瞪圆了，大晚上的，他家三爷不睡觉，在这里练书法？

    他捡起一张长长的纸，轻声念着上面的字：“静心咒？佛经？”

    祈砚嘴角微抽，他家三爷难道真的要出家了？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桌前的人，悄悄将几张纸丢到门外。

    别问他在做什么，他家三爷的书法啊，别看三爷年轻，他的书法可是文学界有名的，一字难求。

    今晚，也难得他家三爷来了兴致写了这么多，他怎么都得收藏几张吧？

    谢中丞微微摇头，拉着他往外走，也没再进去打扰祈聿。

    祈砚笑嘻嘻地捡起地上的书法，像是得到什么大宝贝一样，又疑惑道：“谢伯，三爷这是干嘛？”

    谢中丞往前走着，随意道：“三爷这是心乱了，在练书法，静心呢。”

    书房里。

    祈聿将满腔的爱意都藏于纸笺，藏于笔墨。

    他写书法，写了一夜，书法铺满整个屋子，心未静，反而更乱了。

    纪眠靠在落地窗前，看大雪飘零，亦是坐了一整夜。

    她内心挣扎了一夜，也终不可得答案，一向果决狠辣的她，竟然没有做出任何抉择，也没有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