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工第一天
四月底，正值春夏交接的季节，夜晚的风里也带上了一丝暑意。
晚上九点，大多数人都完成了一天的学习和工作，为了放松开始寻找娱乐和消遣。
飞狗tv作为华国目前最受欢迎的直播平台，此时正是平台直播活跃度最高的时候。
各大主播纷纷准时开播，轮番在首页竞争，刷着存在感，吸引一波又一波的观众进入直播间。
比起作为平台流量担当的其他大区，人气相对冷淡些的生活区，一个观看人数堪堪突破一千人的直播间，正和其他新人主播一起挤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差不多到点了，那就跟大家说晚安了……啊，什么，想看我？”
进入房间，网页上的直播窗口却是一片漆黑，只有左下角立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猫。
小熊猫看见屏幕上划过的弹幕，偏了偏头，像是不解：“我有什么好看的。”
人数不多的观众听到这句话，原本稀稀拉拉飘过的弹幕，顿时刷得勤快了些。
【我在昆仑山上扫了十年的雪，心已经和昆仑上的雪一样冰冷无情，金钱，名利，爱情，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我了——除非主播愿意打开摄像头】
【才九点就晚安，我看的真的是飞狗不是青年大学习？】
【懂了，原来舟舟没有夜生活】
还有人怕不够热闹，引不起主播的注意，赠送了一波骨头，是在飞狗大概值二三十块的礼物。
“这都什么和什么埃”小熊猫抖了抖胡须，它本来想拒绝，看见有人送礼物，把话咽了回去，改口妥协道，“好好好，我开就是了，你们别乱刷弹幕。”
弹幕闻言却刷得更快了。
【刚刚网恋失败，急需开始下一段恋爱，主播给个机会】
【一听开摄像头我火速支棱】
看见这些，屏幕上的小熊猫则一边低头，一边嘟囔“是小熊猫不够可爱吗”，捣鼓了些什么。
下一秒，一片漆黑的屏幕豁然亮起——
【！来了吗？】
摄像头开启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电脑前的小部分桌面。
大概是用的时间长了，桌上的漆被蹭掉了许多，露出了底下斑驳的木色。
但真正引起弹幕注意的不是桌面，而是和这张年代久远的桌子一起出镜的、那只握着鼠标的手。
瘦弱纤细的五指拢在有些笨重的鼠标上，久不见日光般过于白皙的肤色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覆上去时，那股柔软的触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手的主人似乎过于瘦了，清晰可见的腕骨和抬手时肉感快要消失的掌心，都让人心中莫名有点揪紧。
然而，就在观众们想要进一步看下去的时候，屏幕猛地一黑，就和它亮起时一样突然，其中的间隔甚至连一分钟都没有。
【发生了啥，我瞎了】
【太快了吧，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好啦，看也看了，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结束了，我们明天再见。”
重新出现的小熊猫挥了挥手，不等观众们发出哀怨的弹幕，就干脆地切断了和直播间的联系。
只留下屏幕上的下播提醒。
（主播已经下播啦，明天请早点来哦）
-
“呼……”
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外面路灯的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少女取下耳机，向后一仰，直接从没有靠背的椅子上瘫到了床上。
狭小的空间里，床和桌子之间本就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放了一张塑料凳子后，就更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她就这样保持着上半身和腿九十度的姿势躺了一会儿。
“宿主，直播结束了。”
没有其他人在的卧室里，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是啊，终于又混过去了一天。”
明明是有些惊悚的场面，少女却见怪不怪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系统，我好饿埃”
说话声顿了一下，滴滴了两声，似乎扫描了什么。
“系统检测到您的生命指数在下降，建议您立刻进食。”
明舟趴在被子上，一动也不动。
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虚，这三天来，明舟明天都会感受到好几次这样的饥饿感。
“可冰箱里也没吃的了吧。”
明舟闷闷地说。
“我也没钱买。”
系统沉默了。
明舟一个人趴着缓了一会儿。
十分钟后，她从床上坐起身，穿上拖鞋，拉开了卧室门，走向厨房。
明舟拉开冰箱，里面孤零零躺着三个鸡蛋，几颗蒜，还有一小把挂面，目测只够她再吃一回。
……这也太惨了吧。
明舟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了从隔壁厨房传来的炒菜的香气。
好像是回锅肉的香味，还有豆芽炖排骨。
明舟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不去闻。
她拿出一颗鸡蛋和蒜，烧了小半锅水，站在灶台前等着水开下面。
为了不浪费气，水一开明舟就马上下面，煮得能入口了就捞起来，把蛋敲开，将就面水煮了个荷包蛋，然后立马关火。
端着一碗简单的挂面，明舟回了卧室解决了晚饭。
面的调料放得少，明舟吃着嘴里没滋没味的，又因为饿必须得吃。
就很生无可恋。
系统在明舟吃了一半的时候，重新出声道：“所以宿主，你考虑好了吗。”
没等明舟回答，它再次说道，“这已经是宿主来的第三天了，只有开始做任务，你才能离开这栋房子。”
明舟正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面，听到系统的话，她愣了一下，连面都忘了继续吞。
原来，距离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三天了吗？
-
明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三天前，也就是她二十三岁生日当天，明舟莫名其妙被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绑定，穿进了一本只在畅销年榜上看见过的悬疑小说《狩罪》里。
小说脱胎于真实存在的世界，在这本书和那个世界里，有一个和她同龄也叫明舟的角色。
被明舟代替的原身毕业一年了没有出去找工作，全靠家里蹲，又在半年前就被做生意破产欠了巨债的父母丢下。
原身的明舟没有娇小姐的命，却一点儿也吃不了苦，父母都沦落到欠债跑了，自然没给她留下一分钱。
她不愿意出去打工，得知现在的直播行业很火，便学着那些网红在飞狗上发了几个短视频，因为有一张好看的脸，被飞狗签下了。
而成为主播后，原身一心只想着钓几个有钱人，又靠勾搭平台的领导获得了些曝光的资源，小火了一把。
但利欲熏心的性格让原身并没有因此而满足。
飞狗的主播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原身混得久了，不知道被哪个主播邀请，掺和到了一些私底下的灰色领域里。
钱色交易、造假走私……没有一样不是违法的。
原身加入后，更是在两个月后就掺和进了一桩性质十分恶劣的大案里。
一桩在《狩罪》这本小说的中期，被作为警队大队长的女主和其队友破获的大型团队犯罪案件。
她不仅参与了，还在女主隐瞒身份查案期间，差点导致女主重伤。
所以在小说和原本的命运线里，案件解决后，原身的明舟最终被判处了死刑。
但系统告诉明舟，因为某些差错，原身居然意外得知了部分未来的事，仗着这个最终逍遥法外，导致原本正方阵营的主角在案件解决后，直接走上了黑化道路，还连累世界命运线也开始崩坏。
所以世界派系统选中了即将遭遇意外死亡的明舟，需要她代替原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至于任务的事。
“是世界意识为了确保宿主不会和原身一样走歪路，要求宿主最少每三天就要完成一次‘治愈’打卡。”
系统是这样解释的。
当今社会高速发展，人们生活的物质条件直线上升，却越来越忽视了自己的内心和精神世界。
明舟的任务就是对选定的目标进行精神上的安抚，直到女主的命运线平稳为止，算是另类的行善积德。
作为交换，她可以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明舟搅着碗里的面，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纠结。
她来这里三天了，这个时间点的原身刚刚和飞狗签完约。
原身签约的合同级别不算好，没有底薪，相反的对直播的要求没那么严，只要求主播每天直播，每个月至少直播够100个小时，平摊下来一天差不多就三个小时。
明舟看过原身之前发的那些视频，不仅没什么内涵，内容还特别尬，单纯是仗着脸好看才吸了些粉。
而明舟来了之后，原身上传的视频、自拍，包括本身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明舟替代了。
那些尬演的人，自然也全都变成了明舟！
这点直接导致明舟因为羞耻度爆表，直播时果断拿小熊猫代替了真人出镜。
不行，不能回忆，明舟简直越想越觉得丢脸。
要不是飞狗主播删视频需要向管理申请，她早就通通删光了。
“安抚的目标会在宿主来到这个世界后，看过你的直播和日常接触过的人里随机选择。”
见明舟貌似有些被说动，系统立刻提醒道。
“怎么还有看过直播的埃”
是怕她太宅了，接触不到人吗。
明舟在原来的世界，别说当主播了，连上台说话都没有过几次。
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和飞狗的合同摆在那里，明舟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所幸看原身直播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明舟把内容改了也没人在意。
加上她专门挑人不多的时间直播，跟弹幕互动互动，找几本小说读读，或者干脆播看看电影，好歹是把这事糊弄了过去。
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
明舟看着手机里连两位数都没有的余额，信用卡还累积欠了三万多，分期的还款日就在大半个月后。
直播间就一两个觉得好玩的观众给明舟送过礼物，那点收入，根本啥也干不了，还要一个月后才能提现。
这应该是明舟两辈子加起来，最穷的时候了。
其实明舟不是原身，对打工没有任何意见。
但现在家里最后的食物就是明舟碗里的这点挂面，不做任务她就出不去，没法打工＝直接饿死。
……
…………
明舟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我想好了。”
经过三天的思想斗争，明舟最终还是选择了面对。
尽管说得视死如归，但明舟内心还是忐忑的。
在系统提交任务申请，等待目标入睡后进行安抚的时间里，明舟想了很多种可能。
可她万万没想到，等她洗漱好紧张地躺上床，在一阵晕眩中陷入沉睡，被拉进所谓的目标精神世界后。
明舟端坐在原地，举起一只手，原本手背的地方被一层雪白的绒毛覆盖，看着毛绒绒肉乎乎的。
这怎么看都不是人吧？
明舟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在她面前拿着逗猫棒、猫罐头，体型和她比起来就像巨人一样的年轻女孩。
对方此时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嘴里呜呜地尖叫：
“好可爱的猫猫，呜呜呜呜是在对我卖萌吗，我该不是在做梦吧1
明舟：不，你就是在做梦。
明舟抖了抖耳朵，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雪一样的毛尾巴，她疑惑地张口，冒出来的却是又嗲又娇的一声“喵”。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鉴于宿主第一次做任务，系统本次抽中的目标难度较低，在现实是一名刚工作的应届毕业生。”
明舟忍不住本能，舔了下爪子，“所以我要做的是安慰她，不要把工作看得太重吗？”
那为什么要把她变成猫，这个样子连话都说不了。
然而。
“不。”系统否定道，“宿主要做的是，是成为一只‘黏人可爱，会绕着我喵喵叫蹭我跟我玩逗猫棒的无敌撒娇精甜心小猫咪’。”
“？”明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经过检测，这是目标内心最深处的愿望。”
系统一板一眼地复述。
“目标自称从小到大猫缘都不好，没有一只猫愿意靠近她，养的猫宁愿去邻居家抓老鼠也不愿意跟她玩逗猫棒，导致她的压力越来越大，枕头上的头发也越来越多。”
……感情你压力大就是因为这个？？
明舟望着她面前锲而不舍地拿着逗猫棒来勾引她，试图上手摸她的年轻女孩，内心难得感到了一丝凌乱。
“所以请宿主加油，认真对待任务，安抚目标吧。”
系统公事公办一般鼓励道。
-
任务最后是怎么完成的，明舟已经记不清了。
她走出楼下的大门时，满脑子都还是昨晚被人抱在怀里撸来撸去，不知道投喂了多少小鱼干和罐头的恍惚记忆。
就，很不真实。
一直到系统的出声，才拉回了明舟的理智：“宿主想好要去哪里找工作了吗？”
周围有许多人走过，但系统和明舟的交流只有彼此能听到。
明舟不太确定，“先去便利店什么的看看吧，要能日结工资的。”
好解一下家里揭不开锅的燃眉之急。
原身是正经大学毕业了的，想找份能吃饱的工作倒是不难，难的是能日结，钱还不能太低。
毕竟除了吃饭，还有好几千的信用卡分期悬在明舟头上。
不过在明舟的印象中，能日结工资钱还不算少的工作，似乎都是工地搬砖之类的苦力活。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饱，胳膊甚至比一开始还瘦了点。
……她应该，不会饿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