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钮祜禄氏
钮祜禄·格非身着粉红,对面前璀璨的金饰宝玉视若无睹。
她缓缓转动身子,将这景仁宫正殿内看了一圈,目光幽深的瞧着自己的贴身侍女端着红糖、桂圆大枣花生这些东西摆弄。
心下嗤之以鼻。
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能怎样?
还不是要在皇上来之前就撤掉。
她早在闺阁中时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是要为家族奉献的。
尤其是在拜了义父之后,自己不光要学习正妻管家的能力,还要去瞧那些个狐媚子的手段。
正巧她也是不甘云泥之人,有人送她上青云,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没想到她父亲和义父的名头竟是连一个皇贵妃的位置也拿不下。
庶妃?
说难听点连侧室都不算。
用不得正红色,穿不得嫁衣,连嫁娶二字都不是。
想起离家前夕,额娘告诫她的那些话。
“要沉得住气,桥准机会往上爬,额娘入府时也只是个小格格,如今即使身份不够做福晋,做侧福晋也是最得宠的,额娘只要一句话,福晋也轻易不敢惹。”
走着瞧吧,她花容月貌身份尊贵样样不比赫舍里氏差,拉她下来,早晚的事!
窗外麻雀斜着身子,小小的脑袋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时不时换个地方努力往里瞅。
直到夜深人静,景仁宫正殿的女主人和晚来的皇帝安寝,影影绰绰间一只鸟影飞了出去。
次日,君尧还在睡梦中,被书墨叫醒。
原本主子休息是不该被打扰的,但是这会儿钮祜禄妃来敬茶请安,在外坐了一个时辰了,而娘娘一点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眼瞧着太阳越升越高,钮祜禄妃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书墨她们只能商量下进来温柔的叫下主子试试。
幸好这会儿君尧睡得也差不多了,有声音便醒来。
等君尧收拾完到前厅时,下首坐着一位脸色黑沉的小姑娘,看都不看她一眼。
从请安到敬茶,一副懈怠欠奉的样子。
钮祜禄氏肤如凝脂,粉面桃腮,嫩呼呼的,就是脸上的妆容有些显熟。
终究是小姑娘,这个年龄再如何被教导,还是会有一点情绪表露。
君尧自认不是圣母白莲花,但以自己的年龄和人生阅历,对这样的态度还真没什么好生气的。
毕竟起因还是她睡过了头。
接过茶,爽快的喝了一口才放下。
“钮祜禄妃的小字叫什么呢?”
君尧话一出,登时让气闷的钮祜禄妃感到惊诧。
什么话都没说,张嘴就问人小字,多少有些唐突。
不过钮祜禄氏是从小沉稳的性子,即使现在生闷气,也如实回答。
“格非。”
哟,气的还不轻呢!
君尧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嘀咕道。
她伸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摸上了小姑娘的头。
“格非莫气了,是本宫的错,睡过了时辰,让你等了这么久本宫给你道歉,这是给你的赔礼,看下喜欢吗?”
说着收回了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盒子。
红色的布料包装,上边用金线绣着个大大的囍字,暗纹打底,颇为精致贵气。
钮祜禄氏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那片红色上,心被那片颜色刺痛。
君尧见她久久不伸手接过赔礼,再瞧见她眼眶越来越红,不知道哪儿又伤着了。
“不喜欢吗?”
“那本宫再给你换一个,别哭啊。”说着就要收回手。
没想到小姑娘扑上来就抢过礼盒。
“妾很喜欢,谢皇后赏赐。”
钮祜禄氏两手紧握着礼盒,屈膝行礼谢恩。
君尧一时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因为小姑娘虽然接了,却没打开看看,结果又把礼盒紧紧捂在怀里。
于是她也不强求,当没发现她的异常,如常说起一些话来。
君尧声音如云流水,起伏不大,让听的人不易反感。
“书墨,把东西拿上来。”
君尧叫来早就在后边候着的书墨,挥手示意她将的东西端到钮祜禄氏面前。
“从今日起,你的家就在这深宫后院了,愿你早日开枝散叶,这是给你准备的一点贺礼。”
托盘上的东西仅仅两样,但都是价值不菲的收藏品,然而也只得来钮祜禄氏一瞥,便由她身后跟着的宫女了接过去。
“好了,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起坤宁宫闭宫,太皇太后应该会找你有事。”
“闭宫?”钮祜禄氏惊讶,终于抬眼正视君尧。
君尧点点头,“你等会儿出坤宁宫的门儿时,建议你可以哭一下,或者生气的离开。”
钮祜禄氏感觉更奇怪了。
这个皇后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按理说她们不是该针锋相对吗?
为什么她表现的那么无礼,皇后却没有表现出不愉快,甚至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探究地看向君尧。
也是这样认真的端详,她才发现皇后的容貌并不艳丽,也不丑。
皮肤白皙,眼眸宛若千年碧潭,对上她的眼睛就像是能感受到倒映的天空,有种可靠但又不好靠近的感觉。
想到刚刚她摸着她的头,又那样对她道歉,似乎一点没有皇后的架子,就如喝水般自然。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想上前与这个女人把手相谈,不由得一个激灵顶到头。
那是她的“对手”啊!
以后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父亲和义父也会让她做点什么。
她和皇后之间,不可能友好!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也想立即离开这里。
“本宫告辞了!”
说完感觉自己的话太生硬,不知怎么想的,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离开。
出了坤宁宫的门,殿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上。
她察觉到后立马转身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的大门,脸色一沉。
太失礼了!
她人还没走远就关门,是有多不待见她!
钮祜禄妃气的转身就走,宫女在身后小跑着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走着走着,速度慢了下来。
脑子里不由得想到刚才在坤宁宫,皇后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她的脚步倏然停下来。
她,皇后,太皇太后,闭宫,以及让她出门要哭或者生气。
这些串联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落根。
钮祜禄氏并不笨,不然也不会被鳌拜看上收为义女。
只是不知道,皇后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又为何要说那些话,用意是什么?
她手中还握着那正红色的礼盒,抬手看了两眼,一个念头闪过,就将盒子打开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时什么东西,眼睛就被一闪一闪亮眼的光芒闪了下。
定睛一看。
只见是一串珍珠手串。
淡粉色的珍珠光泽圆润,珠子之间还串联着一颗颗闪耀的透明小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更甚,似琉璃而非琉璃,整串手珠小巧精致,一眼看去又高贵淡雅。
从未见过的样式,一下子戳中她的喜好。
尤其是那璀璨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显得珍稀。
只是……
后宫女人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随意佩戴。
手串转眼被放在了身后宫女托着的托盘上,与另外的赏赐混在了一起。
唯有那正红色的礼盒,依旧在她手心握着,手指轻抚着金灿灿的囍字。
坤宁宫闭宫后,外界的一切喧嚣似乎都被阻隔在门外。
有人想要去探寻些许消息,然而每日只一名太监出来取膳食,其他人不知道窝在里边儿干什么,非坤宁宫的人也进不去。
很快许多人的注意力就被颁金节的举办吸引过去。
钮祜禄妃进宫第一日,皇后便闭宫不出,连当日的颁金节也不参加。
外界传闻众说纷纭。
有猜测皇后闭宫养胎的。
有猜测皇后善妒与皇帝不和的。
甚至有人猜测是鳌拜势大,皇帝不欲得罪,打压了皇后,盛宠钮祜禄妃,不然为何皇后进宫一月都没有拿到宫权,而钮祜禄妃进宫第一日便拿到宫权打理后宫?
赫舍里家族纷纷提出质疑,索尼首当其冲,与鳌拜及遏必隆的政见越发不对付。
而君尧呢,此时正磕着瓜子儿考校功课。
君尧:“小儿常见的病症有哪些?”
书墨:“呼吸道的疾病,消化系统的疾病,微量元素缺乏,传染病,泌尿系统的疾病,新生儿黄疸、新生儿缺血、早产儿先天发育不良等等。”
君尧:“现下高危传染病有哪些?”
云墨:“天花,风麻,热咳。”
君尧:“天花会通过哪些途径传播?”
风墨:“呼吸道传播,天花可通过患者的呼吸、咳嗽、打喷嚏等产生的飞沫进行传播,和患者共处在狭小密闭的空间,可通过空气传播感染;或直接接触患者呼吸道分泌物或皮损部位,如结痂、疱疹液等进行传播,也可通过间接接触被呼吸道分泌物或疱疹液污染的衣物、毛巾、餐具、床上用品等传播。”
君尧点点头,轻扬下巴示意下一位。
书墨、云墨、风墨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开心的走到一边,为身后下一组腾位置。
看着眼前神色淡定,不露声色的“宫斗组”,君尧缓缓翘起嘴角,问答开始。
“接上一组,为保障坤宁宫不被天花袭击,你们需要做到什么?”
衡嬷嬷:“回宫首要工作是做好自身消毒,更换干净衣物,勤洗手,常通风,人多不去凑热闹;殿内日常消毒,戒严呼吸异常、身有异疹之人,对衣、被、用具、排泄物、分泌物等要彻底消毒,日常严查卧室及随身衣物……”
书香:“如一发现天花,必须立即严密隔离治疗患者,严格消毒患者接触过的一切衣物用具等,低值物品甚至可考虑焚烧处理。与此同时,进行快速诊断和疫源地调查,其他人一律单独隔离检疫16天。”
“过,下一组。”
郝嬷嬷、高荣、月香三人听言上前。
“接上一组,如遇天花爆发,你们该做什么?”
郝嬷嬷:“第一件事,封锁坤宁宫。如实宫外发现有病情,则配合衡嬷嬷等人做好消毒及筛查。如遇坤宁宫事发,一方婉拒外人探访,一方配合衡嬷嬷等人做好消毒及筛查。如天花的消息不慎传出坤宁宫,则……”
“如果皇上、太皇太后或者其他宫有心人要以此做筏子上门闭宫该当如何?”
高荣:“威胁法、利诱法、拖延法,不得已时以身阻挡,即使将危情上报给您。”
月香:“如果小主子出生要确保小主子即使到娘娘身边。”
“衡嬷嬷过,高荣、月香三天内将那一摞的画本子看完,交给本宫一份千字总结。”
“下一组。”
……
等考校万所有人,已是掌灯时辰。
宫外寒风肆虐,为确保每个人的学习效率,君尧将人全都留在了前厅,集中炭火。
经过两个月的集训,悬梁刺股、挑灯夜读不在话下,几乎人人感觉自己身上多了股书卷气,不再是两月前的吴下阿蒙。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
君尧的肚子逐渐显怀,已满三月。
坤宁宫也不能再如之前那般完全闭宫,差不多等到有人安耐不住上门,她也要出去迎接风霜了。
这一日很快。
腊月二十六,皇帝封文停笔。
这时候太皇太后和钮祜禄妃都似乎想起来她般,派了人到坤宁宫询问是否参加年宴会。
君尧当然不想。
可是皇帝他说不合适,要她配合他干点事儿。
玄烨在这两月多来时常会到坤宁宫用膳,但绝不留宿。
他对坤宁宫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但是大概状态还是清楚的。
皇后精神好着呢,他早出晚归、勤学苦练,每次一到坤宁宫看到她那能吃能睡、轻松开怀的样子就不得劲。
既然是夫妻,不能他一个人累。
腊月二十九,宫中摆年宴。
而“庆隆舞”最具满族风味的节目,一直以来都是年宴上的保留节目。
君尧陪在皇帝身侧,坐在宴会的主位上。
太皇太后以及太后则在侧上方,钮祜禄氏、马佳氏以及几名格格则是坐在一个比较靠后且隐蔽的位置。
作为权臣的女儿,宫中唯一的高位妃嫔,钮祜禄氏坐在最前方,那个位置正好让她与遏必隆、鳌拜能看清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