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起航
自那日大战一别，便是永诀，这是君尧没想到的。
庞大的精神力撕碎她脆弱的身体，像狂躁汹涌的洪水冲破土筑的堤坝，不费吹灰之力。
晴空下，躯体如沙湮灭，被风吹散，而她的灵魂却停留在那里。
看着希望基地地表方圆近百里的一切被她的力量泯灭，万物成灰，洋洋洒洒落下，覆盖地面足以没顶，似是断绝所有生机。
灰烬边缘处，能跑则跑的变异生物纷纷落跑不敢靠近。
大地在崩裂后恢复平静。
没有躯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她，安安静静，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一切，就像意识被冻僵，灵魂被禁锢。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灰土抖动，第一个人从地底破土而出。
龙鹰脸色煞白，站在出口环望四周。
灰茫茫一片，了无生机，往日起伏不平的地势变得一马平川，藏不住人，也藏不了她消失的事实。
龙鹰如疯子般刨灰搜寻，却抵不过人本是渺小。
他甚至开着挖掘机，一天一夜，铲开每一寸积灰，翻遍每一个角落，落得灰头土脸，依然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这个时候，没有人怪他浪费能源。
每个人都沉默的看着，有的人也一起翻找，即使知道那是徒劳的；有的人跪地叩拜，像是祭奠，被龙鹰一个个推搡拉起来，甚至揍上一拳。
君尧没有躯体，更没有心脏，但是她感觉到很难受。
人生老病死，不是离开就是送人离开，谁越在乎谁越难受。
明明她就在原地，却与所有人隔绝，就像处在两个世界。
即使很想扑上去，想安慰，想抱抱。
却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军师到来，将龙鹰打晕带走，她的世界才安静了下来。
君尧告诉自己：睡会儿吧，太累了。
既然意识未灭，故事应未完。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天，两天，三个星期，四个月……五年……
就像被世界遗忘，既没有13妖找她，系统也无声无息。天空黑了白，白了黑，有时会有黄昏与朝阳的红黄交替。
就像睡足觉，充够电，她自然苏醒时，五年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
五年，为什么她知道的这么准确？
因为龙鹰一字一句的倾诉。
“尧尧，哥哥明天就要走了。不是一天两天，可能要很久很久，久到……也许这一辈子也回不来再陪陪你。但我期盼有生之年能回来，因为怕你会忘记哥。”
“上边决定这次所有人都搬离，空间站那边已有新消息，说是探测到宜居星球的稳定航道。”
“你收养的那些孩子很不错，人人都说他们年少有为，现在已经是基地的名人了，天天和那帮子老学究研究这研究那，这次能探测成功，还是他们立了大功。”
“你走之前偷偷留下的那批物资虽然数目庞大，现在也用的差不多了。幸好建起了净化系统，还建了生态系统站，不然再多的物资都供不起基地那么多人。”
“杨博士以前老想把你切片，不是军师拦着还不知道怎么霍霍你，现在越发痴迷了，天天就爱埋在实验室，饭也不吃，瘦的厉害。最近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整天疯疯癫癫念念叨叨，对迁徙的事一点不关心。”
“当初小队加上你一共七人。每个人都不弱，想去哪儿去哪儿，丧尸、变异生物，那算什么？只是啊，都是一根筋，早早的把自己给玩儿脱了。”
“如今就剩我跟军师，怪冷清的。”
“基地里一切都好，要是能带你进去看看就好了，只是你不大方便。”
说到这儿，龙鹰眨眨泛红的眼眶。
“好了不说了，知道你最爱哥哥酷酷的样子。”
对啊，怎么一觉醒来就收获了个唠叨大哥，唠叨的毛病，比以前还严重。
她错过了什么？
“也不知道姑娘家家整天想的都是什么，喜好奇怪。我天天找你说话，一说就是五年，你估计是巴不得我早点走呢。”
然后沉默一时后又想起什么说一句，而后接着又沉默，零零散散的说着各种人事。
东扯西扯好一会儿，龙鹰终于僵直着背，头也不回的走了。
龙鹰走开不久，军师又来。
像是扫墓，还带了一把小雏菊，放在石碑旁。
没错，石碑！
高高大大长长的石碑，上面还刻了个大字——“君”，霸气凛然，一点不符合她娇娇弱弱的姑娘样儿，看的君尧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谁立的，不过够酷，她喜欢。
“送你，基地里新培育出来的，基因正常没变异，让你也看看，你寄予了希望的地方，有没有成长。”
“明天就走了，你多操点心，让那帮小家伙争争气，说不定还能回来看看你。”
军师站在那里，笑得还是那么有魅力，怪不正经。如不是有正式的军装支撑，还以为只是来调笑她的。
走之前最后说了句：“若是你真在天有灵，就多给龙鹰一些活下去的希望吧。”
军师的话，令君尧陷入沉默。
之后，总有零星几人来她这里说话，面孔是她不熟悉的，不是说些奇怪的话，就是求保佑。
还真把她当仙人呀？
君尧最后见到的人，是mr杨。
妖娆美颜变得苍白一片，邋遢的不成人样儿。一来就在她石碑旁埋下个漆黑的小匣子，浓重的黑眼圈中眼睛倒是熠熠发光。
“这个惊喜，希望有用啊。”
说完匆匆忙忙跑了，似乎是赶着上航空船。
天将黎明，晨光微熙，凉凉的晨风荡漾，卷起片片雏菊的花瓣儿自下而上绕碑轻舞。
玄黑的碑，洁白的花，暗香浮动。
在朝阳跳出地平线之际，大地颤动，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升空。
君尧默默的望着，带着惊叹，感慨。
航空船啊……
她还从来没坐过航空船呢，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就坐过一回飞机上天。
直到航空船变成一颗小点儿，消失不见，她还望着天空，久久不能回神，怅然若失。
因为精神防护罩的隔离，航空船的离开，让这片空间完全陷入寂静，仿佛全世界都静了下来，静到令人昏昏欲睡。
君尧就这样，再次“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