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独立情报系统
北平的冬夜完全变成另一种世界。
白天各行各业的人忙碌了一天，到这时候都会回到自己的住处。
没错，只是住处，说不上家。
北平被异族占领，国破，家自然也算是亡了，这话据说是某个有名的教授说的。
西城一条胡同旁边一座四合大杂院，除了四周围成圈的房子，中间原本诺大的院子也被人搭了棚层。
北风呼啸，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住在院子里二十多户人。
身份很杂：有鞋匠，推水车的，赶粪车的，挑零担沿街叫卖的，大院中最体面的职业得数住北屋的说书先生。
同样是大杂院，住西城的人自然认为比住东南北城的人要高上一等。
说书先生叫龚剑，他说书的地方不是在一般茶馆勾栏画肆当零工挣赏钱，而是在宝和书局拿薪水。
工资高得令人咋舌，一个月十八块大洋！
当然，也只是大杂院里的人认为他的工资很高。
他的媳妇在电话局上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也就是赘婿。
龚剑家的房间窗帘拉着。
屋里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光线很暗。
桌子上放着北平市城区图，西城很多地方都画着不同的符号。
龚剑清秀的面孔轮廓很深，有些显瘦，戴着眼镜手上拿着一枝笔在写着什么，速度很慢。
身后炕上坐着一面容普通的白衣女子，油灯摇曳的光线中不停地嘀咕。
说话的声音戾气很重。
龚剑无奈的声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苟小平这一变节，等于是害死了大家。”
“我早跟你说了，如果咱们早几天撤往保定，哪怕是接受审查，也比呆在这里等死要强。”
“别说死不死的，至少现在我们还不会被饿死。”
“你敢保证赵武被鬼子抓住他不会出卖你？”
“赵武现在不是还没被捕嘛”
“那他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联系我们？”
笃笃笃
女人走到门口：”谁啊？”
“是我”
女人赶紧拉开房门，语气中透露出欣喜：”你怎么来了？”
龚剑脸上一喜，赶紧站起来：”赵先生我们刚才正说起你呢。”
“天大的好消息”赵武直接在龚剑对面坐了。
龚剑眼前一亮：“你跟上头联系上了？”
“说来话长，我找到了城东的熟人，按规矩，我得成为死士，不过在天黑的时候，上头应该是知道了我的情况，给了我一个机会。”
龚剑大喜：“什么机会？”
“因为有人给我提供了担保，不用接受审查，”
龚剑不由得感叹：“肯定是赵兄你的同学在高层，帮你说话”
女人给赵武倒了一杯水，眼前一亮，直接问了一句话：“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情报系统被敌连锅端，他们就算回保定，也会被审查，现在能被重新启用，谁愿意接受无休止的审查呢？
而且，就算能通过审查，也很可能会被派往边远山区任地方公职，这一辈就算全完了。
人往高处走，这种相当于流放的结果，身在北平的人自然打心底都不愿意。
哪怕在小地方，公职是无数人打破头也想抢的职业。
赵武放下茶杯：“这样的，龚剑继续潜伏在宝和书局当交通员，郭芸你仍然在电话局上班，晚上回家后凭记忆将电话纪录复制一份，由龚剑早上将电话纪录送到指定位置，我明天去电话局报道。”
继续潜伏在北平，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来自于鬼子，而是来自于内部清洗，龚剑摩拳擦掌：“真是太好了，再不用担心被自己人清理门户”
“你担心个屁，你们俩都是特勤人员，就连苟小平都很可能不知道你们俩的详细资料”
郭芸有些担忧：“等等，现在电话局归鬼子掌控，会不会是鬼子在给我们下套？”
“应该不会，没听说东城区情报系统有人变节。”
“我觉得，情况很不对劲，大家趁早撤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武摇了摇头：“不，上头显然是准备在西城区重建情报系统，应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才不得不启用我们”
“没错，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对我们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郭芸注意到一个细节：“你那东城的同学他知道你仍然在电话局上班吗？”
赵武有些感叹：“当然不知道，给我下命令的是一位陌生人，我跟他是在电影院见的面，他进电影院后戴着面具，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是谁，简单问了我的情况后就作了安排。”
龚剑分析道：“东城的人不知道，说明上头仍然打算在城西建立独立的情报系统”
赵武点头：“我有一种感觉，我以前应该见过那位，虽然他只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蜂鸟。”
“蜂鸟？是南美洲特有的动物”龚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你把上线的代号告诉我这不符合情报系统的规定吧？”
赵武摇了摇头：“蜂鸟特别对我交待过，我们以后属于行动队，他要求我挑选合适的人员组建一个行动小队，人数限定为十人，也就是说，你们俩得在自己熟悉的行当里发展三名成员，由我暂时任队长”
龚剑分析道：“直接从行动队要人组织行动队，要么是高层，要么是党调局，特高组也有可能，但他们只会从陆军学校跟警察学校招收成绩好的毕业生，所以，我们很可能被党务调查科的人看中了！”
“这个我们不要猜测，从他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来看，不像是党务调查科，说真的，要不是他们直接从行动队联络点将我提出来，我甚至猜测会是赤党的手法。”
“算了，猜测这些没有意义，只要能将鬼子赶出去，为了党国大业，我们好好工作就行了。”
郭芸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着说话，都忘了问你吃过晚饭没有。”
“嘿嘿，还真没吃过，赶紧给我弄点好吃的，提心吊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说真的，要是死在鬼子手上，算咱们倒霉，至少还能在社的碑上刻个名字，我就怕死在自己人手上，以后连个墓碑都不可能有。”
云十三一句话，将三个恍恍不可终日随时可能被清理门户的行动队员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的云十三回到天宁饭馆的时候，天已黑了。
李四跟虎子已经下工回家。
林雪辉看到云十三，到厨房将温在锅里的菜端到桌子上。
云十三将背包放在空椅子上，默不作声的将椅子搬开。
林雪辉早等得不耐烦，睨了他一眼：“你说去听人说书，听了一整天？”
云十三面色平淡，言简意赅的：“有事，吃完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