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暗夜里的光
陆辙还没等出租车停稳，就急急忙忙跳下车，吓得司机一脚刹车踩到了头儿，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听着车费到账的通知，他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莽莽撞撞的！真不知道急什么！多等两秒钟能怎么样！
陆辙到向奈奈家里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黑洞洞的，但门却是敞开了一个缝，他只当是向奈奈给他留的门，没有多想，只管进去找人，却也没料到是向妈妈着急出去打牌，给随手忘记关门了。
“奈奈，奈奈，醒醒。”他走进她的房间，看着眼前的人脸色潮红，双眼紧紧地闭在一起，长且直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心都揪了起来。
向奈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听见陆辙的声音，便委屈地开始哭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到耳根，留下一条晶莹的流线，滚滚热人。
“陆辙，我疼”她声音低哑，伴随着哭泣带来的鼻塞声，倒是罕见的柔弱。
陆辙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脆弱，满眼的泪水，发热烧得嘴都起了皮，顿时心疼的要命。
“乖，我们现在去医院，去打个吊瓶，就不疼了。”他心疼地把下巴贴在她的脸上，吻掉脸上的泪水，一下一下，动作轻到了骨子里。
床头的架子上挂着向奈奈的外套，陆辙从背后扶起她，给她穿了一层又一层，怕到外面的时候再冻着她。
等一切都拾掇好了，陆辙蹲在她前面，拉着胳膊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背上，一路急急忙忙，又怕颠到向奈奈，步子只能尽量地小步倒，这样一来，还没怎么样，他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他们下楼，也正好赶上叫的车到楼下，他搂着她一起坐到后座，一路上不停地给她拽拽帽子，扯扯衣领，生怕风吹到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尽可能地坐直身体，让她更舒服一些。
夜晚的医院人还是不比白日里多，等一切缓过神来，向奈奈已经躺在床上吊了半瓶水，身子发了汗，倒精神起来了，也不觉得疼了，只是还虚的很，腿和胳膊都有些软。
她看着陆辙坐在床边，右手紧紧拉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吊瓶的管子，怕药太凉，打进血管里难受，便用体温给她温热，他握住的那一块，都凝结成厚厚的一层水珠附在表面。
“渴不渴，来，喝点水”。陆辙见她有了点精神，眼睛也亮了起来，扶着她，慢慢喂水，每一处动作都是小心细微的。
向奈奈倒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看他，经过一晚上的忙乱，他的头发也不像平时那般整齐，略微有些凌乱，眼睛里也有些红血丝，但看着自己的眼神倒是神采奕奕的，不见疲态。
陆辙的身上有着独特的味道，像山间雪松般清冽，又染了淡淡的烟草气息，她只管这样一靠，便铺天盖地地踏下心来，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自己要怎么办。
少年的身影不高大威猛，却生机勃发，在她没那么光明的暗夜里，种下了种子，长出了芽。
“抱我。”向奈奈仰头看他，近似命令的口吻。
陆辙扯了扯嘴角，突地笑了出来，让自己抱她，手都不张开，那么冷漠，快被她的小样子迷死了。
人乖乖地低下身去，大掌抚摸着她的侧脸，大拇指在耳根后面摩擦，温柔的身体，缓缓附在上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乖”。
极致爱抚，抚平了她内心的缺失。
她死死地抓紧他的袖口，就像抓住了他，永远地抓住了。
打完吊瓶，陆辙送她回家，夜里的风凉的透骨，他掐着向奈奈连着衣服的帽子，让它紧紧贴在下巴上，防止灌一点风进去。
“你背我回去呗。”向奈奈拽了拽陆辙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向前走，也不想坐车。
天气凉，她又发热，陆辙本来就给她套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生怕冻着，现在站在那，就像个小企鹅，衣服多的两只手都不能垂下来。
“不行，太冷了，这刚挂完水，消停一会，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疼的了？”
说罢，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脸，气得向奈奈嘴一鼓，打掉了他的手。
“不背就不背，我自己走。” 也不等他，转身就走，两只胳膊一晃一晃地，和企鹅没什么区别，倒是可爱。
不了解她的人，只觉着乖巧柔顺，相处久了，却觉着始终有层隔膜，内心深处难以接近，她把自己保护起来，冷静疏离，再想要交心，便难了几分。
就像那被人欺辱的小动物，哪怕最开始可怜巴巴的讨好人，期待得到别人的关注，日子久了，渐渐地也看人就跑得远远的了。
而人类，只不过是多了层智慧打磨出来的面具，可以对自己进行二次加工，但若要细细扒开，也都逃不出个万物演变的规律来。
当看着向奈奈对他娇嗔、发小脾气的那一瞬间，陆辙在背后笑了起来，终于迎来了春天，这才是一个真实、敞开心扉、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的人。
向奈奈自己走了几步，发现后面没动静，悄悄转过头，发现陆辙在那露个大牙盯着她笑，开心的像个傻子
“喂，你走不走啊！”她回身，抱着手臂，假装冷漠地看着他，头微微扬起，一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模样。
“走啊，走啊，我的小公主，小公主，请趴上来。”人一溜烟跑到她身前蹲下去。
“哼，这还差不多。”向奈奈趴到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陆辙双手揽着她的腿，固定地牢牢的。
“不过咱可说好了，就走一会儿啊，天气冷，你本来就没好，一会就得去打车。”说完，手还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驾！”
向奈奈一蹬腿，拍了拍他，陆辙配合着像风一样向前跑了过去，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响彻的是女孩大笑声和两人的打闹声。
“慢点，慢点！”向奈奈死死地搂着他，生怕被甩下去，人在背上乱叫。
“晚了，现在让你感受一下你辙哥的速度！”
“轻点夹！腰要被你夹断了！”
“我不，我不，谁让你跑那么快！”越说，两腿收得越来越紧。
“早晚老子杀一杀你的威风！”陆辙咬着牙，回头瞪着后面的小家伙，一副老子很牛，但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模样。
关于冬天，关于夜晚，关于生病，关于冷空气，关于他，那是向奈奈关于那一年最美的记忆，是寒风中的热烈和滚烫，是心最接近港湾的地方，她从未觉得这段日子有多苦，因为陆辙在，有他在，日子总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