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秦晓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他就遭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因为不会哭不会撒娇，所以孤儿院的院长会给他安排很重的活，院长会在明明他没有犯错的时候为了别人教训他。因为出身贫穷,学校里有人丢了东西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因为没有人会为他撑腰,高年级的混混会对他大打出手。
“秦晓,你怎么回事？你就不懂得反抗吗？要是我是你,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在我背后打小报告，我就套他一麻袋狠狠揍他一顿。再怀疑我偷东西,我就真偷。高年级的那些混混打我，我就碰瓷,把这件事闹大，学校不管就闹到网络上,大不了去阳台闹自杀，我绝不会让人欺负我什么代价都不付的。”
秦晓孤儿院的朋友恨铁不成钢地每天跟他说。
但秦晓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你！唉，你是怎么做到什么都不在意的。”朋友相当无奈。
秦晓还是没有回答。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不在意,他其实是在意的。
他只是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既然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又为什么要改。
如果他按朋友说的那样去做,他就不是他想成为的他了。
但事情总会改变的,他朋友生病了，急需要一笔钱，可孤儿院只能给他们一些药，没有闲杂的钱带他们去医院看病。
孤儿院贴了告示，希望好心人能来捐善款，但一直没有等到。
秦晓想去打工，但没有人敢用童工,他去大街上拉人求人，但他长得太冷酷了并不惹人怜爱，没有人愿意帮他。秦晓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式，但一无所获。
直到学校举办了一个征文活动，拿到一等奖的人可以得到一千块的奖学金。
秦晓作文一向就好，他将其视为了最后的希望，为了能够拿到这个奖状，他不仅自己特别努力，还难得地各种找老师进行修改。
在奖状公示的前一天，老师让他准备一段感谢的话，他如愿所获，他拿到了一等奖。
秦晓开心到了极致。
但在第二天，这个奖就被替换成了其他人。
老师见他太难受，私下告诉了他理由。
那个得奖的同学是校长的孩子，他需要这份奖状为他加分，没有办法，这个世界本就是很不公平的。
那一次，在高年级的混混再一次来揍他，在他朋友没有挡在他前面救他的时候，秦晓第一次反了抗。
他不要命地打那些人，他的转变让那些混混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些人有些被他吓到了。
看到那些人惊恐的眼神，秦晓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快意。
他问那些人怎样才能快速凑到钱。
他们说，可以去打劫低年级的学生。
已经没有办法在等的秦晓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他需要的钱太多了，普通的学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秦晓只好在贵族学院门口蹲点。
但贵族学院管理很严格，里面的人大多都有司机接送，秦晓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小小的奶团子。
“打劫！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秦晓发誓，自己的表情特别凶。
但那个奶团子只是看着他，然后用奶里奶气的语气道，“你是缺钱吗？”
“不要废话，再不把钱拿出来，我就要揍你了！”
对方实在是太奶太可爱了，秦晓觉得自己要是在这里待太久，他可能就要凶不下去了。
但奶团子却好像根本不怕他，继续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好像非要得到一个回答似的。
“我真的要揍你了！”秦晓龇牙咧嘴。
但小团子只是眨眨眼睛，洋娃娃般地睫毛颤啊颤啊的，让秦晓的心里一下子就软软的。
秦晓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人。
他——
有点儿下不去手了。
“拿不出钱就快走！”秦晓恶狠狠地道。
但小奶团子却一动不动，继续用那种让人听见就心软的声音道，“你好像很不开心，为什么？”
秦晓微怔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因为这小奶团子摆出来了一副他不说就不走的姿态，还是他也很想找人倾诉。
他竟然真的跟对方说了。
奶团子的眼睛很圆很亮，眸色中是他已经失去的单纯和清亮，不知道为什么，秦晓说得说得就有些愧疚起来。
尤其是当他说完，奶团子开始特别萌地撑手思索后，秦晓心里竟然变得有些忐忑起来。
秦晓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对方说这些的，“对不起。”
但很快，秦晓却微怔了一下。
他听到了一道充满稚气但很坚定的奶音。
那是秦晓一直告诉自己，但从未听别人口中听到的一句话，“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每一次，在他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
他都想听到这句话。
每次有人指责他为什么不反抗的时候，他都在想，为什么他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反倒头来他们还要继续指责他。
他不是不想反抗，他只是想先得到一句认可。
他只是怕，如果他开始反抗了，如果也也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们，他就永远都没办法得到这句认可了。
可现在——
秦晓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可爱到不行的奶团子。
他竟然听到了，他终于等到了。
但——
秦晓的双手微微攥紧了一些。
“对不起，我不应该打劫你的。”
他已经发现过去的他是错的了，他一直坚持的一直都很搞笑，他已经开始做错事了，在他朝这个奶团子打劫的这一刻起，他便和过去的自己不一样了。
可很快，奶里奶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没有做错的，你没有真的打劫我。”
秦晓怔愣地看着他。
“我——”
“你从我手上拿到钱了吗？”
秦晓有些说不出来话。
“没有拿到就没有打劫嘛。”
秦晓就看着这个可爱到不行的奶团子走过来，垫着小脚蹦了蹦抚平了他一直皱着的眉头，然后听着那股子带着奶气的声音道，“我感觉超准的，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不会真的对我做什么。”
秦晓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
他很想问一句，真的吗？
但是他好怕这是个梦，好怕是自己听错了。
他的沉默好像让奶团子误认为自己没有说服他，秦晓就看着奶团子皱了皱鼻子，然后超级小声地道，“其实我也做错了事，我是偷偷溜出来买糖的，哥哥不让我买糖。这样好了，你知道了我的错事，我也知道了你的，我们互相隐瞒，互相抵消，谁也不告诉别人，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不好？”
也就是说，可以当他今天没有做错事吗？
秦晓好半天都没有回答。
他呆呆地看着奶团子皱着鼻子看了他好一会儿后，然后哒哒哒地离开了。
心里忽然一阵难受，秦晓想喊住奶团子，但他却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在秦晓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后，他发现那个奶团子哒哒哒地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白嫩嫩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像是个可爱的小苹果。
“我好像捡到了你的奖状欸。”
奶团子将一张纸递到了秦晓的面前，那上面歪歪曲曲地写着征文比赛一等奖这七个字，虽然字的主人明显很努力很认真，但破绽十足。
更重要的是，这奖状连个得奖人的名字都没有。
奶团子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又哪里可以笃定这是他的奖状？
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晓忽然好开心。
他怔怔地看着奶团子亮晶晶的眼睛，对方虽然已经竭力克制了，但他眼神中的期待紧张和求夸奖的意味十足。
可爱极了。
秦晓在奶团子紧张兮兮的眼神下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是我的。”
然后很快，奶团子就特别特别甜得弯了弯眉眼，他轻轻咳了咳克制了一下，但眉眼处却露出来了一些很可爱的小骄傲。
“诺，那这应该也是你的奖金了。”
也是很快，奶团子就拿出了一叠钱塞到了忽然怔住的秦晓手里。
“看到我捡到你奖状和奖金的份上，记得帮我保守秘密。”奶团子哒哒哒地又跑了，不过在走之前，奶团子在秦晓手心上又放了一颗糖，“分你一块我刚刚买的糖，很甜的。”
秦晓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怔愣地看着手上的‘奖状和奖金’。
好半天，秦晓才将奶团子给的糖果放在嘴里。
真的好甜。
那就是秦晓和顾子墨的初见。
除了秦晓，没有人知道这次见面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如果没有顾子墨的这些话，如果没有那笔钱，他会和曾经的自己越走越远，他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又要去见你的小恩人了？”成功被治好的朋友无奈地看着他。
“那也是你的恩人。”秦晓反驳。
朋友看着秦晓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用奖学金买到的糖果翻了个白眼。
自从那次见面后，秦晓就老是跑到和顾子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一直在那装偶遇，和顾子墨聊天。
明明秦晓早就攒到了顾子墨当时给他的钱，也没见他还，反而老是去见顾子墨，美其名曰要时常照看自己的恩人，要在他旁边等待报恩的机会。
在经历过无数次后，朋友终于忍不住戳穿了他，“你经常去见他，真的是因为报恩吗？”
秦晓其实心里也清楚。
他只是想见到对方，仅此而已，只要顾子墨在他身边，他就会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等到报恩的机会从来都只是一个借口。
朋友长叹了一口气，他警告般地道，“不要离他太近，他是顾家最受宠的小少爷，我们和他的差距太大。你再这般试图靠近他，再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他，你会不受控制地爱上他的，到那个时候——”
朋友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会很惨的。”
秦晓也知道。
但是他控制不住。
但很快，他就没办法和顾子墨见面了。
孤儿院的资金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得搬走这个城市了。
林医在看到秦晓的第一眼就知道秦晓是个很固执的人。
所以明明秦晓经常因为不在意太多事情而被欺负，他也有点不想看到秦晓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反抗，像秦晓这种人，一旦真的有了什么在意的东西，他会为之放弃很多事的。
在林医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后，他就发现秦晓开始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林医发誓，如果时间能倒退，他在看出顾子墨对秦晓的特殊后，他绝不会让秦晓一直默默关注顾子墨。
不会让秦晓渐渐爱上顾子墨，然后越陷越深。
成绩很好的秦晓在孤儿院搬家后就退了学。
“为什么？”林医问秦晓。
秦晓说是他厌倦了学校里枯燥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学不到东西，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林医知道，秦晓是在说谎。
秦晓明明就是忽然知道了他和顾子墨之间的阶层和差距有多大，他在想弥补的办法。
林医是眼睁睁地看着学历很低的秦晓是怎样给人打工，又是如何艰难地当上了企业高层的。
他也知道秦晓还是一直在默默地关注顾子墨。
但秦晓再也没有出现在顾子墨的面前了。
“我想去创业。”也是很快，已经有了绝大多数人羡慕生活的秦晓忽然又道。
“又是为什么？”
“人有追求，想更上一步不是很正常吗？”
林医知道，当然是因为现在还不够，秦晓和顾家之间的距离还是差得太远了。
顾子墨的哥哥那么宠顾子墨，绝对不会让顾子墨和给人打工的人在一起受苦的。
又或者更准确一点，是秦晓自己不允许。
所有人都钦佩秦晓，觉得他能白手起家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奇迹，但只有林医知道，秦晓究竟付出了多少。
秦晓还是变成了他曾经不想成为的人。
“他不会记得你的。”林医对秦晓叹了口气。
秦晓把顾子墨当救赎，但秦晓对顾子墨而言只是幼时的一个过客，顾子墨小时候帮过很多很多人，秦晓不会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但秦晓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样也挺好，我可以跟他重新开始，重新认识。”
“那你现在也能接触到他了，你快追他呀。”林医觉得自己就是个老妈子。
但这位创造了奇迹、好似什么都可以做到的人却有些无措地道，“我得好好策划一下我和他的初见，我怕我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你输得好彻底。”
就连林医都没有想到，秦晓的这个策划策划了很久都没有实现。
秦晓和顾子墨的再一次见面是顾家被张家弄得家业动荡，顾家集团下的企业接连倒闭的时候。
那段时间，秦晓太努力往上爬给身体造成的损伤终于开始显现，他在医院等待做一个很严重的手术。
林医为了不影响他治病就刻意隐瞒了顾子墨那边的事。
等到秦晓发现，赶过去的时候，顾家已经被张家蚕食得差不多了，顾子墨也因为受到了刺激而失忆了。
秦晓的帮忙让顾子秋看到了他对顾子墨的心意。
他不忍心顾子墨跟着自己受苦，就让秦晓帮忙照顾顾子墨，自己再想办法东山再起。
林医眼睁睁地再一次看着秦晓在询问了顾子墨的病情，知道看到熟悉的事物可能会帮助顾子墨恢复记忆后，秦晓二话不说地整个公司交给他，然后去改了名去整了容，带着还没醒过来的顾子墨去了一个远离所有过去的地方。
林医知道。
这是因为秦晓知道顾子墨是因为太痛苦、不想接受过去的事情才失忆的，他怕顾子墨想起过去的事痛苦。
“你改头换面，变成一个不认识的人，就是怕顾子墨会因为看到你而想起过去的事会痛苦？值得吗？”
“我一直都是我。”秦晓的回答还是那样。
林医像是在看某种无可救药的物事看着秦晓。
是啊，他还是这样，可以轻轻松松地顾子墨放弃一切，一直都是。
林医只能继续听着秦晓继续道，“我只想他开开心心的。”
林医真的要被秦晓气死了。
但他也真的希望对方能得偿所愿，于是他建议，“顾子墨失忆了，他醒来后肯定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他的男朋友，抓好这个机会，好不好，我真是求求你了！”
“不要，我不想乘人之危。”但秦晓却全然不顾林医会被他气死地拒绝了，“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该用一个什么身份呢，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太疏远。嗯，表哥这个身份好像差不多，你觉得怎么样？”
“秦晓，你究竟能不能自私一些！”林医被气得不轻，“照你这样下去，你永远都追不到你的心上人！”
但林医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秦晓变得特别失落和无措，他从未见秦晓如此不知所措和茫然过。
在林医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听到了秦晓的话。
“我只希望他开心。”
林医之后没有再找秦晓了。
他也不想打扰秦晓等待了这么久的和顾子墨一起生活的时光。
他再一次和秦晓见面，是秦晓找他。
秦晓要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捐出去，以顾子墨的名义。
“你要干什么？”林医叹了口气。
“我听说捐钱可以让人有福泽，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还是想试一试。”秦晓道，“我有一个愿望。”
林医看了他好一会儿，问道，“什么愿望？”
也是秦晓刚说完，林医的声音就拔高了，“你疯了吗，你这段时间不是很快乐吗？他现在也和你一起生活了，这不是你一直所希望的吗？”
“这段时间是很快乐，但已经够了。”
“秦晓，你确定要赌上一切去博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吗？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林医看着无法理喻的秦晓，在对方点头后，他放弃般地长叹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虽然面上十分不赞成秦晓，但林医还是在心里真诚地补充了一句：希望你能如愿。
林医真的觉得相信这个的秦晓是个傻瓜，但他在帮秦晓捐钱的时候，他把自己所有的钱也捐了，用的秦晓的名义，“就让秦晓这个傻子和顾子墨幸福地在一起吧。”
——我希望顾子墨重生到遗憾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能改变的地方，我还是希望他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永远快快乐乐。
——即使我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