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饭桌上
有了工作后，兰菱感觉到她的家庭地位在明显提高。
主要表现为爸妈对她多了几分信任，话里话外不再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说到家里的安排时，还会问一问她的意思。
而之前因为她在家里受宠，已经隐隐生出了几分意见的二嫂和三嫂，此时看向她的眼神里全都是骄傲，不断叮嘱自家孩子要向小姑看齐，以后也能在城里当工人。
“既然知道女娃也能有出息，你平时就该对孩子们好点，别张口闭口赔钱货，你是在骂你自己，还是在骂我呢？”
宋玉菡撇了陈春苗一眼，心里对二儿媳妇相当看不上。
他们老兰家可没有重男轻女的习惯，全是她从那该死的老陈家带过来的思想，把他们的家风都给败坏了。
陈春苗勉强笑了笑，“妈，那两个丫头片子哪能跟她们小姑比。”
“能不能比你说了可不算，那得要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晓婷已经四岁了，能听得懂话，再让我听见你骂她，或是压着她给你干活，看我不教训你。”
“是，妈，我知道分寸。”
“你最好是，还有，老二，你是怎么打算的，我看你对你妹妹挺好，不像是看轻女孩的人，怎么对你的亲闺女这么不上心？”
兰安宇遗传到了亲妈的长相，长得比大哥清秀一些，但又没有三弟俊朗悦目，五官柔和，没什么攻击性。
他的性子没大哥沉稳，也没三弟狡猾，属于中庸的类型，绵绵软软的，没什么主见。
不过他也算明理，当初也劝过媳妇几回，见实在劝不回来，又不想天天和她吵架，只能私底下补贴女儿。
大女儿生下来几个月被早早断奶，他怕营养不够，花钱托关系找人买了麦乳精，一口一口亲自把她喂大。
两个女儿长得小，他也心疼，但他自己也不富裕，吃住都在家里，鸡蛋都要紧着更小的孩子吃，他只好偶尔去供销社买点糖果饼干，悄悄塞给她们吃。
此刻听到母亲的责问，兰安宇半是委屈半是自责，“妈，我心里有数的。”
“有数就好。”宋玉菡也明白自家二儿子是个什么人，就是怕他在儿媳的枕头风下被带坏了，一心想着要儿子，忽略了两个女儿，“我上次听二媳妇说，你们不打算让孩子们上学，你是怎么想的？”
兰安宇惊讶地看向陈春苗，见她目光躲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有了几分火气，“妈，你放心，孩子肯定要读书的，只要她们肯读，我就一直供着。”
他身体没有大哥强壮，不过头脑灵活，如今在村里干着记分员的工作，不用下地也能拿工分，要是没有初中生的文凭，这个工作也轮不到他。
所以，他相当清楚读书的重要性，不管妻子如何念叨着费钱，也从来没有动摇送女儿读书的决心。
“一直供着？”陈春苗反而不乐意，“你有多大的能耐一直供，初中能读，高中呢？咱家哪来的钱？再说了，两个女孩，你千辛万苦供出来的高中生，一毕业就到了嫁人的年纪，这不当了冤大头，给别人家培养媳妇吗？”
“你闭嘴！”兰安宇横眉道，“我之前以为你是亲妈，再怎么样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你比人家当后妈的还心狠！”
“我怎么了，村里谁不是这样想的，就你们家才怪，把个丫头当成宝。”
“行了！”
宋玉菡放下筷子，压抑着怒气说，“陈春苗，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让你把老陈家的一套都敢用在咱们家孩子身上？今天是我闺女的好日子，我没空跟你计较，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回家去！”
婆婆都发话了，陈春苗纵然不甘，也只能闭上嘴，她家人什么样她最清楚，那是能把女儿卖掉给儿子娶媳妇的人家。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嫁妆就只有两件衣服，她回门的时候更是连口水都不舍得给女婿喝，把兰安宇气得够呛，坐了一会就回家了，之后再也没去过。
要是她被赶回去，她爹妈能原封不动给她赶回来，顺便在门口泼一盆水，嚷嚷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回去吃他们的粮食。
兰菱抱着兰晓晓，把包子掰碎了喂给她吃，目睹了这场闹剧，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不论如何，两个侄女是无辜的，就算二嫂再怎么不待见，也不该放在明面上，给孩子难堪。
这会让她们生出不受人待见的自卑感，对她们未来性格的形成相当不利。
于是她打了个圆场，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妈，我还没跟你说我以后工资多少呢。”
“有多少？”
兰菱神神秘秘比了个数，“四十七。”
马瑞芹正在喝汤呢，听到这个数，也顾不得烫，把汤直接吞了下去，急急忙忙说，“四十七，我没听错吧，城里的工人也才三十多一点吧？”
“三嫂说的是一级工人，三级工人有四十三呢。”
“那也比不上你啊，我听说，三级工人要在厂里干至少五年，还要拿先进呢。你一去岂不是就能把人家五年的辛苦都比过了，真厉害啊。”
“也不能这么说，开大车也辛苦。”
宋玉菡高兴之余，也十分心疼女儿，在农村人眼里，赚多少钱就要付出多少辛苦，她女儿拿这么多钱，以后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
“妈，别担心，我这算是技术工种了，门槛高，所以待遇好，其实活没多重。”
“真的？”
“你想想啊，开车能有多累嘛，而且每趟车的时间都很宽裕，我累了也能抽空歇歇。”
兰菱又劝了几句，故意把工作内容往轻松里说，才叫宋玉菡稍微定下心来。
……
第二天，兰茂刻意找了大伙上工的时间，等村里聚集得差不多，才大摇大摆找到了大队长，当着众人的面用不小的声音说明了来意。
这下子，不光大队长愣住了，村民们也是一片哗然，震惊不已。
“兰家的丫头不就是力气大点吗？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不是骗人的吧，物流站可没那么好进，要托好几层关系呢。”
“我听人说大车司机的工资可高了，走南闯北的，见识厉害着呢，没想到兰丫头也能有这个造化。”
“是啊，上次我听说她被鸡骨头卡晕了还笑话呢，谁能想到她还能有今天呢。”
兰菱：“……”
鸡骨头的事是绕不过去了吗，她也很社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