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能叫我昭昭吗？
夜深了，月色的清辉洒向峡谷。
宋如乐将水囊里的最后一口酒灌了下去，忍着双腿和手心的疼痛，找了块倾斜的坡地，躺着睡着了。
夜色如魅，火堆窸窸窣窣燃烧着。
隔着白色外衫，檀玄模糊地看见一个躺在地上的绿色倩影。
她蜷缩着身子，背着他侧躺着，双手置于脸前，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受过伤后自己舔舐着伤口。
篝火的火焰越烧越高，洞外风吹得呼啸骇人。
宋如乐将身子蜷缩地越来越紧，时不时发出哼唧的声音，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她一头青丝乌发在火光下泛着亮泽。
洞外的风声荡进洞口形成萧一般奇特的声音。洞内的少女也将自己缩成一团，背部弓成一个弧形，如同一只刺猬。
檀玄闭眼盘坐在石块上，深邃的眉眼轻攒起来。他双手握着一串红褐色珠子，静默地拨着念珠，嘴唇翕动，默诵着佛经。
良久，他缓缓睁开眸子，浅浅一叹，这声叹息夹杂着无奈，忙慌还有惆怅。
无论是《金刚经》还是《阿弥陀经》都不能让他内心平静下来，他的耳尖从上岸过后一直发红发烫。
她的那个吻，搅乱了他如深潭一般的心。
檀玄站起来，扯下挂在两根棍子之间的外衫，轻手轻脚的走到宋如乐面前。
他蹲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捻了捻她衣衫湿暗处，襦裙裙摆和大袖都没有干，穿上肯定湿冷难受。
宋如乐五官精致，樱桃小嘴被冷的发白，黛眉皱在一起，眼皮下的瞳仁不停晃动，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襦裙布衫散落在地上，裙尾处露出一双白皙漂亮的脚掌，脚腕纤细，一只手完全能够握得住。
檀玄目光向下，清亮的眼眸变得幽深起来。宋如乐的脚背流畅优雅，脚趾颗颗圆润饱满像是雪白的莲子。
他倏地收回目光，不敢再让自己胡思乱想。
檀玄将自己白色外衫盖在宋如乐身上，避着视线用衣衫小心翼翼遮住她的脚。
他俯身靠近，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上，带着一股纷乱的酒气和香软的气息，瞬时让他冷颤，手上不敢再有动作。
夜色暗沉，星空密布。
好一会，檀玄缓缓喘息将胸腔热气呼了出去。
他看着宋如乐还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忍住伸手想要将它抚平的冲动。心中溢出一股怜惜和心疼。
他想到那日在夜色下，偷听到了关于她的事。
檀玄静静看着宋如乐的脸庞，心底微微愧疚，他以为郡主这样伶俐肆意的性格，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但没想到他的父亲会如此偏爱。
若是真的跟则罗或者其他西域诸国联姻，她又得吃多少苦？流落异乡，没人呵护，只怕受了欺负也得独自忍受。
想到这，檀玄心中就有种透不过来气的感觉，像是无数小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尖上。
“法师？”
檀玄想的入迷，没注意到宋如乐已经睁眼了。在听见一声柔柔弱弱的呼唤时，他心脏猛跳。“郡主？”
“为什么要叫我郡主？”宋如乐微眯着双眸，脸颊微微泛红，微蹙眉头，不满地娇气道：“不能叫我昭昭吗？”
这一路宋清逸无数次唤她昭昭，檀玄自然也知道这是她的小名。
他瞧着宋如乐淡红的脸蛋和迷离的眼神，微松一口气，原来是喝醉了。他柔声说：“郡主，你醉了。”
“是昭昭！”宋如乐眯着眼，两边脸颊微红，撅起嘴唇不满地反驳。
但她觉得檀玄固执，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听进去，提高声音再次道：“昭昭！”
“好，好，”檀玄见她闹着小脾气，连忙道：“昭昭。”
说完，他不禁嘴角上牵，抿唇一笑。这样的娇嗔可爱迷迷糊糊的宋如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夜深了，快些睡吧。”他伸出手将盖在她身上的衣衫拉了拉。
听到睡觉两个字，闹脾气的宋如乐一下恹了下来。她不悦地撅着唇，眉间满是失落。
“睡不着。”她脑袋在沙地上晃了晃，像个需要人哄的小朋友一样。
“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小僧在这陪着。”檀玄盘坐在一旁，温柔地安慰她。
“陪着我？”宋如乐眸子半掩，眼神堕入深海，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她才不相信！从小到大，妈妈说过，前男友说过，曾经的朋友也说过，可他们都没有做到……
“法师，”她轻唤一声，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好似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口。
檀玄看见宋如乐神态，将念珠戴在手腕上，专心看着她，温柔地问：“怎么了？”
火光映照他右边的脸庞，将他五官突出的更为立体俊雅，宋如乐瞧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在酒精催促下壮了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眨了眨，直勾勾地看着檀玄，“就是水下的事。”
檀玄被她的直接而炽热的目光盯地害羞起来。瞥过视线落在篝火上，“小僧……”
“我以后会守规矩的！绝对不让你破戒了！”宋如乐接过他的话，连忙保证。
檀玄话语一滞，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嗯了声。
“在宫中的时候，你为了把我带出来，说了那么多谎，算是破戒吗？”宋如乐咬着嘴唇，一双眸子晶亮地望着他，满脸内疚自责。
檀玄没想到她还会在意这件事，他摇摇头，轻笑着解释，但这笑又存在几分自嘲。
他道：“舍阗的活佛，每日除了固定早晚课外，其他更多时间都用在了政务上面。
而政治充满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又怎么会是只有善良和仁慈呢。
檀玄少年时期始终想不通，为何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活佛，要设这样残忍的计谋，要做这样心狠手辣的事。
宋如乐脸颊着泛红，双眼朦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那么一点，法师是说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佛教徒，更多的是政治家。
她微抿红唇，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问道：“我们逃出来，你的师父和拜昆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