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的母亲是汉人
“我见你这路一直徒步，骑骆驼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坐马车了。”宋如乐一边说一边将旁边的蒲团拿过来，垫在屁股下面。
蹲的太久，她的腿都麻了。
“西域僧人可以乘马车，只是我……”檀玄眼眸中的聚焦忽然模糊了一下，随后又清明起来，像是从回忆回到现实。
半晌，他才开口继续说。
“我母亲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她去世时遗憾没有出过舍阗，看一看西域的景色。”他继续解释说：“所以我想替她看一看西域的风景。”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了。”宋如乐抱歉一笑。
“这也算得上一种修行吧。”檀玄回答。
两人话说完，空气静默了一会。
宋如乐心绪一动，咬咬唇角，又笑着问：“那两个人，我没想到你会替他们求情。”
毕竟其中一个还是绑他的主谋，逼过他喝酒破戒。
“阿鲁克误入歧途，艾山留着更好。况且郡主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檀玄声音轻柔，蜡烛映照在他的眼里，清淡里增添了柔和。
这样看着比白天温柔了几分，恍如还有一丝莫名的缱绻。
宋如乐微微一滞，眼底扬起细微的涟漪，“你还记得这句话啊。”
檀玄点点头，没再说话，半阖上双眸，拨着手里的念珠。
夜深了，宋如乐也不再逗留，檀玄见状起身将她送到营帐外。
一出营帐，两人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肌肤上，这才发觉是下雪了。
月亮虽然被云雾遮住，但远处雪山皑皑雪白一片，将月光折射了过来，使得夜晚并没有特别黑。
月色清冷，泠泠的印在宋如乐乌发和睫羽上。靡颜腻理，蛾眉皓齿，随风飘荡的袍角，将她衬得犹如仙人。
檀玄双手合十，淡淡道：“郡主早些休息。”
“那你记得吃梨子，我回去了。”宋如乐朝他嫣然一笑，转身走回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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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昆吃完饭回来时，瞧见帐里黑漆漆一片，他咦了声，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放嘴边一吹。
火光照亮小片地方，他隐隐约约看见前方坐在蒲团上的背影。
“法师？怎么又不点灯？”拜昆走到矮方桌旁，弯腰将蜡烛点燃。蓦然瞧见两个梨子，疑惑道，“这梨子是郑管家送来的？”
郑管家便是郑封，因为掌管队伍的物资和路线，被大家戏称管家。他本人和善也乐意接受这样的称呼。
蜡烛照亮一方空间，檀玄睁开眸子，将虎口的念珠戴在手腕上。
“你怎么回来的如此晚？”他问。
拜昆挠挠头，“郡主和法师谈话我在也不好，我就营地外溜达了几圈。”
说完，将目光移到梨子上，接着道：“这地方找到水果也挺不容易的，只是您不爱吃梨子，可惜了。”
“放着吧。”檀玄瞥了眼绿黄的梨子。
休整了一夜，队伍再次出发，沿着山麓行走，来到大片平原，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伊逻延。
昨夜大雪封山，云雾缭绕，雾蒙蒙一片。伊逻延地势低，没有风雪的迹象，但阳光刺眼。
在城外高坡上望去，一排排夯土多做的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列在城中，房屋都不高，但建筑密集分布范围很广。
进入城内，印入眼帘的是各色人种和来往商人。
集市纷繁热闹，人头攒动，说的话都是本地方言，但流通的钱币正反却印有汉文和佉卢文。
郑封将队伍领进一座客栈，宋如乐惊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古代旅栈。
客旅坐落在伊逻延东部，临近东边出城门的位置。她带着幕篱跳下马车，眺望过去。
她感觉这座客栈比她中学的校园还要大一点。
她中学不算大，但也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甚至连泳池画室实验室这类一应俱全。
这座客栈占地大，呈现回字形。但由于是夯土和技术的限制，最高只有两层，屋顶较矮，在里面有种窒息感。
她伸手跳起来就能轻松碰到天花板。
由于早上起得早，风雪大不易生火，为了不耽误时间，大家都只吃了囊饼，到了客栈才坐下好好吃上一顿热乎的。
宋如乐和宋清逸坐在软垫上，看着案几上小二不断端来的食物，心情舒畅。
走了这么多天，终于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休息吃饭，属实让人开心。
外面太阳灼人，但夯土的屋里却十分凉快，宋如乐一进屋就把幕篱摘掉，捧着水囊喝起水来。
“临风，你去叫一叫檀玄法师。”宋清逸看着屋外的时辰，向临风嘱咐。“这么久还未一同吃过饭，有些失礼了。”
临风起身，点点头向外走去。
客旅的餐桌都是方形的，能够容纳四个人用餐。加上檀玄一个，三个人还显得有些空荡。
少顷，檀玄过来。他身量很高，一踏进屋子将本来低矮的房间衬托的更加低矮。
宋清逸招呼他坐过来，他身后跟着的拜昆则是跟临风坐在了一桌。
“这里的菜肉我都叫老板特地处理过，肉是三净肉，僧人也能吃。”宋清逸一边说一边斟茶，他将茶杯递到檀玄面前。
“让将军费心了。”檀玄双手合十，眼睫低垂。
“这茶是中原有名的茶叶，你试试。”宋清逸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檀玄朝他看了一眼，点点头，修长分明的手指握住茶杯，低头尝了一口。
宋如乐瞄了眼他的手，他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微凸，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
“这是……君山银针？”檀玄放下茶杯，侧头看向右边的宋清逸，脸上似有些惊喜。
宋清逸眉头一挑，微微诧异，他朗声一笑，“没想到法师对茶还有些研究。”
檀玄摇摇头，浅浅一笑，“我只喝过君山银针。”
他看着两人困惑的表情，解释道：“我母亲是在舍阗出生的汉人，外祖家是商人经常从中原带来茶叶，我母亲最喜欢的就是君山银针茶。”
听他说完，宋如乐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的五官比西域人更加柔和。
“我说你汉文怎么说得那么好，原来母亲是汉人啊。”宋清逸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