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说开
她也必须要有一个了断了。刚刚如陌给她打电话了，说起了司烨的近况，她二十多年没有陪伴他，现如今她还不认他，她知道这是一种多大的伤害，可是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这样停滞不前，像个傻子一样，茫然无措。
她真的觉得很乱，这种感觉就仿佛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既不知道走哪一条才是正确的道路，周遭车辆又是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她只能时刻紧绷着神经左闪右避，不让自己丧生于车轮之下，无力再顾及其他。
真的很糟糕。
叶入知和沈梓安沉默了一会，便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叶入知垂下眸子，心里有些压抑，虽说她不愿意去追根究底，可是一直被隐瞒着的感受还真的挺不好的。
“叶老师绝对是为你好，你不要想那么多。”沈梓安一眼洞穿，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这么劝说。
叶入知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侧脸靠着他：“感觉什么都瞒不住你，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可是，相比于一直被呵护着，其实，我更想陪她一起分担。”
“如果隐瞒的初衷是为了让你不受伤害，我想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其实，我真的庆幸，你真正在乎的人没有多少，不然我觉得你应该会原地爆炸。因为对于在乎的人，你总是考虑的太多，不想伤害别人，总是觉得不能做别人的主，却能做自己的主，于是决定苦着自己就对了，挺傻的。”
叶入知听了瞪眼，没好气的笑着推了他一把：“你立错人设了吧，什么苦着自己就对了，我又没有自虐倾向，别给我贴这样的标签，世人都知我本性凉薄。”
“他们看到的凉薄都是表面的你，我说的却是内在的你。如果凉薄，你不会救我母亲，毕竟那时候你们只是陌生人，如果凉薄，你不会那么在意朋友的感受，如果凉薄，如陌不会那么喜欢你，如果你真的凉薄，你不会对我一见钟情，而我，也不会对你日久生情。”就像以前，他对她的印象也是存在于表面，所以才会觉得她矛盾麻烦，不想接近。
了解一个人果然还是要看内在，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正是因为知了她的心，才喜欢上她这个人。
入知，深入了解，才得入知。
他一番话，又让她想起了初见他那时的情景，那个如玉般的少年，小脸微扬，从容不迫，自信优雅，那件蓝白色的校服洁净的就像明朗的天空一样，很好看，刹那间，便惊艳了她的时光，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怪只怪，你长得太好看了。我觉得，一开始，我只是被你色诱了而已。”叶入知捂着脸，闷声道。
“能够色诱到你，是我的荣幸。回去我一定要感谢我妈把我生的这么好看，不然你不就被别人拐跑了。”沈梓安轻笑，满是庆幸。
关于初遇，沈梓安曾经问过叶入知，叶入知也和他讲过，不过事实证明，他真的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不过依稀间能听到班上的男生讨论过她，叶老师的女儿，文科榜首，容貌出色……这些足以形成关于她的讨论话题。可他从来不能把她的名字和她的脸正确对上号，一想到这，叶入知真的好绝望，又无可奈何。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会耍贫嘴了？”叶入知忍俊不禁，心情好转：“你前一阵子不是说要我见安阿姨吗？等我腿彻底好了，我再陪你去见她，好吗？”
“真的？你愿意原谅我母亲了？”沈梓安有些惊喜，前一阵子，她还很抗拒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恩，我想过了。安阿姨在这件事里也并没有什么错，只不过当年，我还躺在病床上时，杨意却来到我的病房里，对着我妈妈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说我救安阿姨只不过是为了图你们家的钱，反正话里话外，意思大概就是我在碰瓷，当时真的很难过，为我母亲而难过，她从小就教我，做人要善良，结果她教给我的善良却令她无端受辱，妈妈是个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从没对谁红过脸，一直都是温婉柔和的，碰上杨意，女儿又还躺在病床上，根本无心解释，只能默默承受，没有一句辩驳，我当时真的很难受，所以才对安阿姨有些迁怒罢了……”
沈梓安只觉心沉甸甸的，喉咙发涩，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紧紧的把她搂近怀中，眼眶中泛起红色。
这应该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吧……
一想到曾经她们孤儿寡母陷入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就心疼的无以复加。
叶夕言坐在公园一处偏僻的长椅上，静静的望着天空，周身弥漫着无法抑制的悲伤。
“倾莞。”司言城抱着一束郁金香，慢慢走近。
“坐吧。”叶夕言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两人都没注意，身后树丛掩映的另一张长椅上，躺着的男生在听到这一声叫唤后，蓦然坐起身来。
“你最爱的郁金香。”司言城把手上的花递给她，叶夕言接过，眼神有些黯然。
随即平静淡然的开口：“即使现在开的娇艳，凋零枯萎的命运依旧会来，一朵花的生命真的太短了。言城，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已经进入了快要枯萎的年纪，你不要再做一些多余的事了，不管如何，我们都回不去了。”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回的去。”司言城坚定万分的回，微闭了闭眼，紧握的手有些无力脱开。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我承认，以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直为了我妥协，让你受尽委屈，是我没有做好一个丈夫应尽的职责，真的对不起，倾莞，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叶夕言扯了扯嘴角，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半晌，她把手摸进自己旁边的包包，拿出一张纸，递给他：“如果你看了这个之后，还这么说，我们再往下谈。”
司言城愣神，不明白为何她如此严肃认真。接过那张纸，仅看一眼，司言城顿时僵在原地，手不住的颤抖，猛的看向她，紧紧抓住叶夕言的两臂：“收养证明书？！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收养？！”
叶夕言没有挣脱他的束缚，任由他抓着，面无表情，她早就已经经历过那种深深的绝望，已经麻木了：“你还不明白吗？小入不是我们的女儿，她是……我从孤儿院收养的。”终于把这个沉重的秘密说了出来，可她没有半分轻松，反而觉得身心俱疲。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孩子有你我的影子，她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的女儿？如果她不是，我们的倾画又在哪里？她在哪里？”司言城脑子里闪过叶入知的音容笑貌，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别问我！我也想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叶夕言终于崩溃，一把推开他，泪水决堤，掩面而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言城冷静下来，决定问清楚前因后果。
“带着倾画搬出家一个星期，本打算一切安顿好了，再把倾涵也接出来，可是一天我带着倾画去买菜，仅是……仅是一个付钱的空档，婴儿车里的倾画就这样没了……我找，我找遍菜市场的每一个角落，就是找不到她，我怎么也找不到她……我第一时间想回来找你帮忙，可是你却喝的烂醉和另一个女人回了我们的家，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恍恍惚惚，甚至有些精神衰竭……有很多个时刻，我都想自己找个地方一了百了，可我又怕万一有倾画的消息，我却不在了，没人照顾她，就这样一直熬着，就这么过了一年，一直照顾我的邻居新颜带我去孤儿院做义工，进院门第一眼，就见两岁的小入跌跌撞撞的就恰巧撞到了我的面前，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我想着，那孩子和倾画年龄相仿，我一个人又真的很难熬，于是我就收养了她。那孩子真的好乖，又好贴心，我很庆幸自己收养了她，可是我又对她满是愧疚，因为，我一直都把她当成是倾画的替身，我没办法像爱倾画那般爱她，没办法全心全意……我知道，这么多年，小入能感觉到我时常的心不在焉，她很没有安全感，把我当成了全部的依靠，所以，我更不能离开她。你明白吗？小入除了我，她什么都没有了，这么多年，虽然我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可是我终究是利用她获得了暂时的心理安慰，我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这是我欠小入的。我没办法认倾涵，我们也回不去了，因为我无法原谅你，同样，我也相信，你也不能原谅我。这个错误，代价真的太大，我们承受不起，却依旧得承受。”她喃喃的讲述，悲哀绝望之情，溢于言表。讲着讲着哭了，又笑了。
公婆不喜，丈夫出轨，儿子要不回来，女儿又丢失……当时的她真的陷入了人生的低谷当中，如果没有遇上小入，她也许真的撑不下去了，那个孩子，真的像阳光一样。
“妈妈……”
“妈妈……”
“妈妈……”耳朵里那孩子的声声叫唤，不停在脑海里回响。
小入，妈妈想陪在你身边，想让你当我的女儿，妈妈不愿意放开你的手。
“……我又哪里谈的上原谅呢？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用尽一切力量找回我们的女儿。”司言城没有任何勇气，去看叶夕言的眼睛。因为那里面的悲伤让他痛的彻骨，他无比痛恨那个时候软弱愚孝的自己，他现在没有任何脸面去面对叶夕言。
说是要去找，可如果能找到，多年前就应该能找到，现在，人海茫茫，更是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要去试一试。
看着他慌不择路的就要匆匆离去，叶夕言默默出声：“求你最后一件事，永远不要让小入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儿。”
司言城顿住，挺直背部：“那孩子，我很喜欢。你不想伤害她，我自然也不会。”
总算是说开了，她不用再担心小入真的被带去做亲子鉴定，如果真这么做了，到时候真相会像一把利刃，狠狠插入小入的心头，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说话的两个人都已离开，公园恢复了寂静，就仿佛刚刚那震撼人心的对话从未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