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耐抽的少年运气不会太差
大武国,北廊关长城下。
一个瘦弱少年正背负着一块盖过身形的石料在粗糙的斜坡上缓步前进。
眼见少年步履稍缓。
啪!
一根皮鞭破空抽在肩头,带走一块不大不小的皮肉,鲜血溅射在石料上。
“慢悠悠的,没吃饭啊,误了工期,你们统统脑袋搬家!”
挥鞭的男人凶厉说道。
男人打着赤膊,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满脸横肉。
本是有名的酷吏,后得罪了上司,这才发配到北廊关做一个监工。
心中有怨,便愈加挥鞭向这些似人非人的徭役。
因他姓霍名严,人送外号,活阎王。
少年瘦小的身躯晃了两下,肩头传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缘是那皮鞭还浸润了盐水。
少年脸上满是脏污,看不清相貌。
可太阳穴却是青筋暴起,饶是牙关紧咬,不出一声。
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只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却如雨下。
“这不是有力气么,少偷奸耍滑,不然老爷饶得你们,手里的皮鞭可不饶不得!”
眼见少年老实了不少,霍严这才扭头走向长城。
少年身后的两个老油子一高一矮,在斜坡上一后一前抬着一块大石料。
后面的高子窃窃私语。
“嘿,这小子,前两天闹腾得厉害,现在消停了吧!”
矮子喘了口气,余光瞄了一眼走远的‘活阎王’,这才搭话。
“谁让这小子前两天像是犯了什么诨,尽说一些古怪的话。
什么雇佣童工违法的,什么故意伤害罪啊。”
高子眼前却是一亮,似笑非笑道:
“哎呦,你倒还记着不少?”
“难得啊,咱们这儿除了死人还是死人,这不难得有件新鲜事儿么。”
矮子满不在乎地回道,
“说起来,这小子倒是硬骨头,任如何打骂,愣是一声不吭。
而且真是耐抽啊。
就算是你我,这几顿鞭子下来,恐怕现在灰都吹会老家了。”
话音刚落,身前的少年也恰好走到了斜坡的尽头。
可似乎是没注意到脚下由斜面变成了平面,一脚没踏稳,竟身形一晃,仰面倒了下来。
身上的石料也顺势砸下。
这本就是个斜坡,落差大。
再者,少年身上的石料少说也有六十多斤,边角更是削得方方正正。
这一砸,身后的矮子首当其冲。
咔!
身后矮子的半个脚掌顿时被砸了个稀烂。
“啊!”
矮子哪里吃的住痛,双手向上一扬就要去捂住自己冒血的脚掌。
可这一松,后面的高子哪里吃得住这块大石料。
又是仰面倒下,只得双手护住脑袋,身体被大石料瞬间碾过。
这还没完,高子的血肉恰好成了润滑剂,大石料顺坡而下。
这突如其来失控的大石料,也成了压死本就处于极限的徭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条斜坡上百余个徭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
一个接着一个倒地不起,非死即伤。
一时间,血腥味迅速充斥炽热的空气,各种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惊得在长城上巡视的霍严回头一看,不由脸色一沉。
“该死!”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其实是有规矩的,人人间隔三尺,隔七尺作一槛。
可他一心冒进,想着早日完成任务,一来可站稳脚跟,二来可博个小功。
这些徭役死了还是小事,若是延误了工期,那他脑袋可就不保了。
“后面的,放下手上的活计,赶紧救人!”
长城上的众人只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直到‘活阎王’几鞭子下来,这才反应过来。
好在余下人手也有两三百,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基本将人安置的差不多了。
每个监工手下三四百徭役,分段建造长城。
彼此隔着一些距离,这事儿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传扬出去。
可时间一长,必定纸包不住火。
营内,哀嚎遍野。
而霍严在帐内,焦头烂额。
“霍监头,这百余五人,三十五当场死亡。
余下大多也断骨伤筋,无百日不可愈,小半气血两空,不堪一用。”
来人是个干瘦老头,白须白发,正是司职的徭医,路迁。
“大师救我啊,若是如此,必然误了工期,我必人头落地啊!”
霍严此时长揖到地,没有半分挥鞭时的威风模样。
“非是我不帮你。
霍监头,我早有言,物极必反。
这些徭役何尝不是血肉之躯,比不得监头您钢筋铁骨,铁石心肠。”
路迁一脸不忍,言语中还有几分怒意。
霍严闻言也是汗如雨下,懊悔不已,
“路大师,之前霍某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不听教诲,现已饱尝恶果,还望大师不计前嫌,救我一命!”
“北廊关荒凉,何来药石可医!除非求得仙人修士相助,否则我也无力回天。”
路迁摇头轻叹。
医者父母心,他又怎会见死不救。
只是他本主防瘟疫,治伤寒症,对外伤本就略逊一筹,再者又无药石,他也束手无策。
“还望霍监头,先将亡者安置好,免生瘟疫,错上加错!”
说完,路迁便迈步向外走去。
霍严却是一个起身,大手一把抓住路迁后颈。
微微发力,竟是一只手把这干瘦老头提溜了起来,满脸凶恶地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不死,你今天要是不把人给我治好,恐怕走不出这营帐!”
路迁悬在半空,被衣服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依旧平静道:
“霍监头恐怕忘了,大武国法规定,无故袭击徭医可是株连九族的。
饶是监头不在乎这颗项上人头,家中可有妻小,上面可有父母?”
“路大师,我若死了,我家中父母谁来送终,妻小谁来照顾,与诛九族何异。
还望大师莫要因为鄙人之前罔顾良言,而见死不救!
否则,你我共埋此地。”
霍严手上用力了几分,干瘦老头顿觉窒息感愈发强烈。
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在帐内的空气中回荡。
没过多久,直到看见路迁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紫还是一言不发。
霍严才缓缓放下,凶恶的脸顿时堆起来笑来道:
“得罪了,怕路大师因此前纠葛耽误要事,这才出此下策。”
完了又长叹一口气,眼中顿时有些迷茫,左手不由自主摸上腰袋一块小小的令牌。
总算脚踏实地的路迁大口大口喘起了气。
回头狠狠瞪了霍严一眼正欲发作。
帐外却是响起一个又奸又细的声音。
“霍老爷,小的有事求见。”
“进来吧!”霍严出声道。
一个尖嘴猴腮的徭役钻了进来,但身形不似一般徭役,反倒是有些挺拔精壮。
来人叫做的李狗,是他安插在徭役中的钉子。
李狗进帐,当即跪倒在地。
但抬头看到路迁也在,便欲言又止。
霍严见状,倒也没在意,毕竟现在都火烧眉毛了。
“有屁快放!”
“是是,此次祸首,说,这些人,他能医!保管能不耽误工期!”
李狗听出阎王心情不好,声音也颤颤巍巍的。
本来他也不想理会这小子的胡言乱语。
可一想到这百余劳力都做不了事儿,剩下的人的工量只得加量。
而本还能仗着内奸身份偷奸耍滑的他,多半得成主力。
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竟有此事?”
霍严眼前一亮,旁边的路迁则是有些诧异,一时间竟然忘了问候霍严全家。
“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