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死鸟
三位极其强大的神秘刺客，细想起来，极为可怖。
韩述秋之前全神贯注应付那三位年轻人，一路逃窜，没有时间细看这处不死鸟宫殿。实则大有方寸，青砖白墙绿瓦，类似一种仙家宗门的洞天小道场，于自身躯壳内单独开辟一处修行之地，与自身神魂相连，既是炼物，也是炼神，极是玄妙，相传是道修首创，于修行大有裨益。
宫殿正门上有一牌匾，名曰“韬虚”，以异火编织流淌成字。
韬字，作隐藏，以及韬略之意。虚字，作墟，意为虚空之墟。
推门而入，正殿空空荡荡。
韩述秋转身就走，眉头忽然皱起，似有某种不可控强大力量拉扯吸引牵动。身躯直接撞入这位名为“韬虚”的正殿半空，悬于半空。双目闭合，俨然沉睡，神志收敛如芥子。
须臾间，骤然怒睁，瞳孔中各有一条巨龙幻影出现，左眼漆黑如墨，黑气遮天；右眼如玉如霜，皓月千里。玄素双龙幻影盘旋，倏然停下，龙首充斥瞳孔，龙鳞，龙须，龙目，纤毫毕现，直直盯着宫殿内某处，流露出一抹嗜杀之意，又有一抹迷惘之意。
人不人，鬼不鬼，龙不龙。
异常冷漠的瞳孔，四下游荡，是某种强大力量使然，让他进入这种极其可怕状态。
这座名为“韬虚”大有深意的宫殿东西南北四角与中央一处，各有异火凭空出现，五只巨大不死鸟法相幻影随风摇曳，翅若流云，目泛神光，顾盼翘首，目光落在韩述秋身上，确切来说，是死死盯着韩述秋瞳孔中玄素双龙。
“是龙族血脉，还是龙族残魂？为何没有被这方天道压制磨碎？”
五只不死鸟幻影同时出声，仿若一体，音浪回荡。随之五五归一，化作一体，愈加凝练，鸿前，麟后，蛇首，鱼尾，龙纹，龟身，燕颔，鸡喙，骈翼，出现在韩述秋身前。异火环绕，盯着玄素双龙，蓦然发出一声空旷凤鸣之声，悠悠然似百鸟来朝，清澈苍茫处，如一襟晚照直破云海间。
凤鸣之声，化作两片光幕，由大变小，落向韩述秋双目。
玄龙抬头，素龙昂首。
龙须摆动，两道震天彻底龙吟炸雷般响起，与那道凤鸣之声相抗。
龙吟，凤鸣，一低沉，一清越。
不死鸟咦了一声，呢喃道：“原来空有一身龙魂，但毫无神智？是被人封印，还是被消磨殆尽？难怪没有被这方天道压制。也算是千万年未曾会面的故人，怎么是个白痴，还真是搞笑呢，哈哈哈哈。”
龙吟凤鸣之声暂歇。
一粒淡淡剑意涟漪荡起于龙魂四野。
不死鸟豁然昂首，如临死敌，双翅如垂天之云，羽间异火晶莹剔透剧烈流转。
厉声尖鸣道：“你是什么人？”
所问之人自然不是此刻神志收敛为芥子的韩述秋，而是那玄素双龙身畔环绕的镇压之物，一粒淡淡剑意。能让一尊上古不死鸟幻影如此郑重对待，这粒剑意显然来头极大。
有苍老声音带着戏谑响起：“上古不死鸟的一缕残魂，就算能借驼铃大漠天地一丝丝地火孕育之力，苟延残喘。但终究也算不得涅槃不死，真的甘心麽？”
不死鸟虚影盘旋半空，厉声道：“是又如何？本尊之事，无需阁下操心。”
那剑意主人再次说到：“凭借一缕残魂，演绎上古遗迹，就是为了把不死鸟血脉分散流出三界，试图以此对抗天地磨盘之力？但这个想法会不会过于简单粗糙？
这尊不死鸟性情暴躁，呼出一口烈焰，怒道：“鬼鬼祟祟，宵小之徒，也敢管我？！”
剑意主人不以为然问道：“如果给你一条火系龙魂血脉吞噬，是否有希望重塑真身？”
上古不死鸟身畔焰火流连，璀璨夺目，显然被这一句话惊动，以至于心神澎湃，难以收拢一身大道气息。
半响后，幽幽问道：“龙魂血脉，凭什么给我？！”
剑意主人笑呵呵道：“自然算是一桩交易，哪能凭空给你。有些条件可以提前说清楚，你眼前之人，血脉中本有五金木水火土五脉龙魂盘踞，其中一条火脉龙魂恰好极契合不死鸟一族的不死心，如能吞噬，事半功倍。”
“吞噬火系龙魂，本就算我提出的一项条件。至于更深层次的因果脉络，这个时候不适合对你说，于你无益，与你无关，如何？你也可以动用不死鸟神通，勘探自身大道利弊。”
这尊不死鸟瞳孔中纹路玄妙，不断变幻，是以不死鸟上古神通追溯时光洪流中的某种因果脉络。因为牵扯到它自身大道利弊，可以稍微于云遮雾绕中看出一丝走向，以及结果好坏，虽然不涉天机，但总归有一丝明悟。
流水众生，红尘洗磨。
“原来如此，阁下的目的是借本尊之力消磨这五脉龙魂所结成的某种阵法印记。如果本尊不愿，你会出剑？强行拘押？”
剑意主人爽朗笑道：“你这老鸟，想多了吧？本就是合则两利的事，用不着非要让我出剑？一条火系龙魂，万古难寻，我倒是笃定你必然会答应这个交易。”
不死鸟完全没有打算拒绝的想法，直接干脆利落回道：“好，成交，本尊答应你。”
龙族与不死鸟一族本就是万古死敌，虽然有龙吟凤鸣的天地异相，实则也是大道相互吞食的生死抗争。一条火脉龙魂，足以让这缕不死鸟残魂不断凝练壮大，重塑真身，诱惑之大，无法抗拒。
“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你吞食龙魂，你可以随韩述秋返回冥剑山，哦，就是你眼前这个小家伙。届时自然有人助你遮蔽天机，防止天道磨盘干扰，功亏一篑。”
“好，可以。”
干脆利索，如鸟归巢。
不死鸟残魂心念一动，即刻收拢此处上古遗迹中所有力量：无数枚金色巨蛋蓬蓬炸裂，道道火系灵气凌空漫舞。半空那道演绎不死鸟形态的金光天幕如潮水褪去，肉眼可见消退。这座名为“蹈虚”的不死鸟宫殿同时剧烈震动，异火如山溪潺潺流淌。
百川赴海，归于一处，一切藏于不死鸟残魂，化作一道流光扑入韩述秋瞳孔之中。
——
与此同时，韩述秋瞳孔中玄素双龙幻影消退，神智芥子扩大无数倍，立刻恢复清明。
眼前巨大鸟骨宫殿簌簌坍塌，急剧缩小，落在韩述秋掌心，一枚小小的不死鸟造型骨戒，刻字“蹈虚”，温热沉重，极有质感。
正要研究这枚骨戒，这处上古遗迹天崩地裂，轰鸣阵阵，峡谷裂出黑色缝隙，地火喷涌而出，翻腾不止，山河一瞬破碎。
卧槽，脑瓜子嗡嗡嗡，上古遗迹要爆了。
韩述秋蓦然抬头，眯起眼睛看天。
——
灰蒙蒙天际出现一道白色线条，如剑切天幕，白色线条奔跑极快，瞬息横亘西东，随即不断变宽。
缝隙中一位头戴斗笠黑色身影自天际落下，迅若雷霆，抓起韩述秋再度返回，穿过那道天幕之隙。
拓拔小楼，一剑开天幕。
顺着拓拔小楼切出的那道缝隙，十余位气息强大的修行者扑入上古遗迹，将遗迹中其他三十二位年轻人带出来，直接落在驼铃大漠深处。
众人有感抬头，原本归鸟驿废墟处升腾起一片明亮火光，砰地一声震天动地，在驼铃大漠上下起一场火雨，如星火坠落。
好险。
失去了那一缕不死鸟残魂护持，上古遗迹在天地大道克制挤压下瞬息崩塌。若非拓拔小楼一剑开天幕，强行破开上古遗迹，众人很有可能瞬息随之灰飞烟灭。
九位宗门之人，整整齐齐抱拳道：“感谢拓拔剑仙出手相救。”一位大剑仙出手，是一份香火恩情。
拓拔小楼站在一处沙丘，身后韩述秋惊魂未定，苏浅蓝脸色凝重。
拓拔小楼伸手扶了扶了斗笠边，瞥了一眼北地九大宗门之人，淡淡道：“有三位来历不明的神秘刺客，是顶着北地九大宗门的名头进入上古遗迹的。这件事冥剑山剑律堂会有人来彻底查上一查，提前说下，各位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后果自负。”
九大宗门之人面面相觑，确实少了三位外乡人，他们怎么会是刺客？
这件事具体的来龙去脉，必须查实，给冥剑山剑律堂一个诚恳交代，否则成了伏杀一事同谋，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拓拔小楼也不多言，直接拔地而起，消失天际。
苏浅蓝化作六尾妖狐载着韩述秋同时离去。
——
三人停在驼铃大漠深处一绿洲旁。
拓拔小楼问到：“不死鸟遗蜕拿到了？”
韩述秋伸手，摊开掌心，露出那枚刻字“韬虚”的鸟形骨戒，回道：“可能就是它吧？但不知道怎么炼化？”
拓拔小楼认真端详道：“八九不离十，回山后自然有老剑仙出手炼化，不着急这个。说说那三个年轻人吧？”
韩述秋沉吟片刻，脑海中认真把整个过程回想一遍，斟酌道：“这三人或许来自于袁家界某处，似乎有一位极其强大的存在对我很感兴趣。具体情况我还不好说，需要更多信息印证推测。”
拓拔小楼点头道：“剑律堂会立刻着手缉查此事来龙去脉，争取很快掌握一些因果线索。”顿了一顿：“我还有些事必须要往北边去一趟，就不随你们一起回了。你们回程自己小心。”
韩述秋诚心诚意道：“谢过师兄。”
拓拔小楼笑道：“人生远游，譬如朝露。有机会下山多走走，俗世洪流，人心莫测，有好有坏，但老实说，很值得来一趟。”
韩述秋回答道：“等忙完这一阵，打算去南境游历一番。”
拓拔小楼嘿嘿怪笑道：“张家界南境？那敢情好啊，那边剑律堂有一位剑仙师姐，啧啧啧，剑法一般，脸蛋一般，胸也不大，也就腿还行。”
韩述秋颔首道：“等遇到这位剑仙师姐，我一定转达师兄这番拳拳爱慕之心。”
拓拔小楼斜了他一眼，强笑道：“这个大可不必。”
抬手拍了拍衣角沙尘。
拔地而起，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