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废柴
“冥剑山第一天才小剑仙，你好帅啊。”
有位叫小云雀的可爱小师妹涨红了脸，鼓起勇气大喊，打破死一般寂静，立时引起轰动，师姐师妹们狂热高呼，声入云霄。
“大师兄，我的心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
“大师兄，你还记得麽？你说过要娶我的，我都让你亲亲了，你得负责。”
“大师兄，我要给你生个猴子。”
听到师姐师妹们的心迹表白，师兄师弟们面色凝重，面面相觑，如临大敌。剑修大仇，无非夺人所爱。这么多师姐师妹都去喜欢韩述秋，剩下的师兄师弟都做光棍？不合理，不公平。
今日问剑，必须给他迎头痛击。否则冥剑山未来师弟有何希望？眼中失去了光，何谈练剑？朽木而已。
问剑程序不繁琐，冥剑山最烦繁文缛节，或说剑修最烦这套，只求尽量简单高效。
所有参与问剑的冥剑山弟子直接抽签，随机抽选十位对手，然后进入问剑广场中的百十来个试剑台，任选其一。按顺序一场场打来，累积获胜六场即问剑成功，六场之数暗合地祇境的草木六品境界。中途还会涉及到连续战斗需要休养生息，临时替换等事宜，一切皆有法度，有章可循。
韩述秋闪耀登场后，就藏进了自家山头的师弟师妹堆里，他是冥剑山第一峰天门峰的首徒，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兄，也是整个冥剑山公认的天才剑修。二十五岁，也就是上一届问剑大会时，就已经突破人鬼境的巅峰乘天七品。不知为何，上一次问剑成功后没有下山远游，而是继续留在天门峰，按捺乘天七品境界，不断打磨剑意。
众多少年少女身后，韩述秋斜躺在自己那把巨大宽剑上微微眯着眼睛小憩，嘴里叼着一个狗尾巴草，轻声哼着最近学的一个艳曲小调。此剑名为“鱼龙”，祭炼之前本叫五岳，韩述秋嫌弃太厚重，就给改了鱼龙，取自鱼龙潜跃。
两位二十余岁青年，魏临风，魏景明，星眉剑目，容貌相似，之前举着条幅全场奔跑。左边这位笑嘻嘻问：“大师兄，今天这活儿干的咋样？方便了结个账呗。”
韩述秋睁开眼睛，笑骂道：“瞧你这财迷样子！来，收好了，每人十枚霜雪钱。”十枚雪白如霜雪的剑形钱币各落入魏家兄弟俩手中。
“谢谢大师兄，下次继续找我哥俩干活啊。满意度居高不下，真诚为您服务。”
韩述秋想起二十枚霜雪钱开销，有点丧气，闭上嘴巴不想回答魏临风。
然后又心痛如绞取出十五枚霜雪钱，递给一位站在身边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师妹。少女圆圆胖胖，极可爱，喜笑颜开喜滋滋接过霜雪钱。
韩述秋叹息着叮嘱道：“小云雀，省着点花啊。别老是买胭脂水粉。”
——
问剑广场十余道剑气骤然升空，看来第一轮对手已经打起来了。二十四峰，三十六洞，问剑子弟极多，韩述秋懒得细看，看他们打来打去还不如和师妹聊天呢。当然了，凡是有例外，要有师姐师妹上场，必须得鼓掌加油。
“大师兄，快看，潇然峰的大师姐出场了。”
一位小师妹附耳大吼，震得韩述秋脑瓜子嗡嗡响。顾不得这些，韩述秋一骨碌从鱼龙上爬起来，视线投向问剑广场上。上面有九对剑修正在比拼，西南角一处圆形试剑台上，有一位嫩绿色衣衫女子，长发如瀑，随意扎着发髻，用一枚如意发簪别着；几缕青丝在额头前随风摇曳，映着星目清澈；腰间悬一枚绿意盎然三寸小剑作饰，一番出尘气质，如洗清秋。
纪小潭。
冥剑山潇然峰的大师姐，同样一等一的天才剑修，乘天七品境界，关键是容颜极美，堪称冥剑山第一女神。年纪比韩述秋小，辈分却比他大，平日里遇到得毕恭毕敬喊上一声师姐早安，师姐午安，师姐晚安。
纪小潭名字清幽，人却大气，负手而行，站在试剑台中央，望向天门峰这处：“韩述秋，你是我问剑十人中的一位，巧不巧？”声音有点冷，高冷女子剑仙，不走甜美路线。
韩述秋心意动时，踩着鱼龙，白衣翩翩，飘然而出，多少还是带着一点小剑仙丰朗气度，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丁点。
“师姐说巧，那就是巧。师姐说有缘，那就是有缘。”
纪小潭可烦韩述秋的流里流气：“会说话就多说点？”
韩述秋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那撇精心裁修的小胡子，笑道：“师姐有命，怎敢不从？”顿了一顿道：“师姐今天的着装可不一般，瞧着应该是张家界当下最时兴的清冷古风款。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果然是咱们冥剑山的颜值担当，女神牌面，师弟我真的爱了爱了。”
纪小潭脸色一红，继而有些气恼，单指捏剑诀，腰间小剑倏然跃出，剑气吞吐不定。
“一副狗嘴，自然吐不出象牙。接剑吧。”
“哎哎哎哎，师姐，还没说完呢，这套古风新款衣衫起码得花五百枚霜雪钱，由此可见，咱们师姐真的是豪气小富婆，求包”
声音已不可闻，好像最后还有一个养字。
纪小潭腰间那枚小剑倏然化作一道三尺长剑，绿意盎然，似有一泓秋水不断流淌。长剑竖起，剑尖朝天，刺入天际，带出一道郁郁葱葱的光幕长河，在试剑台半空停留，又沿光幕长河两侧各延伸出十余根细微脉络，脉络尽头各自相连，成为一片漂浮在半空的巨大绿色树叶。剑意以叶脉为主线，细微脉络为辅线，形成一片森森剑意，冷冽刺骨。
纪小潭的本命剑，名为青绿。攻守兼备，生机勃勃。剑叶大小，叶脉多寡，都是杀力体现。曾有潇然峰大剑仙说：未来若登入天神境，这个一片剑叶的一，未必没有可能变成“万”的可能。
说起来繁杂，实际一瞬之事。青绿剑叶已经直扑韩述秋而去。
对这把本命剑青绿，韩述秋不陌生，吃过不少苦头，也摸索出一些办法。同为人鬼境的乘天七品，脚下这把本名“五岳”的“鱼龙”，就有点专门克制青绿的意味。
剑意激荡，韩述秋跃入空中，鱼龙朝天。
门板一样的宽阔铁剑黯淡无光，并不出奇，堪堪顶住那片流光溢彩的青绿剑叶。两相接触，如水入热油，一道道锋锐剑意哔哔啵啵炸裂不停，自两剑而出，把试剑台砍得狗啃般坑坑洼洼。好在试剑台乃是仙家神通祭炼，可承载地祇境巅峰全力一击而不毁，转眼即有一团团淡如薄雾的剑气蔓延开来，抚去所有坑洼不平。
继续打吧，试剑台不慌。
鱼龙之剑，重若五岳。不露锋芒，大巧若拙。灵动入微的青绿之剑遇上他，似蛇战王八，遇上一身硬壳蛮力，很难下口。
但是之前也打过啊，没有这么稳？
纪小潭好奇问：“你真的闯天门成功了？”心意变换，青绿四处游荡，带起一道道青绿相间的幽深光幕。
韩述秋笑嘻嘻道：“那是当然，师姐是不是对师弟产生了一丝仰慕之情？无妨，大胆说出来吧，爱情需要勇气。”
纪小潭实在烦透了。
“去死吧。”
青绿剑叶，忽而缩小，成为一片掌心大小绿叶，剑意愈加纯粹，一道主叶脉与二十二根辅脉再度凝结出青绿剑体。握在纪小潭手中，缓缓抬起，剑与臂一线，臂与肩一线。身影闪烁，一百九十九式潇然峰传承下来的凌厉剑诀落向韩述秋，青绿剑影如潮，环环相扣，惊呆观战众人。
“大师姐闭关一年，青绿剑道愈发强大。王八蛋韩述秋，今天要完蛋了。”
“还得是我大师姐威武，大师兄不行喽。”
“永远不能说一个男人不行，我不允许你对大师兄不敬。拔剑吧！”
“好吧！师妹，我错了，我不该说师兄不行，总行了吧？”
“什么叫总行了吧？看剑！”
试剑台上，韩述秋转眼与纪小潭已经问剑过千。台下也是热热闹闹，两人的忠实粉丝不断突破拉扯极限。
——
韩述秋叹了一口气道：“师姐，今年我准备下山，所以必须问剑成功。接下来，我可不留后手了。”
纪小潭面罩寒霜，冥剑山第一峰，怎么就出了这样一货？
韩述秋横握鱼龙，满脸凝重，一身乘天七品境界的剑意澎湃涌动。忽而身躯跃入半空，盘膝凭空而坐，鱼龙竖于胸前一尺，缓缓旋转。
“一剑断天门。”
五字如律，音浪如雷。
鱼龙之前，出现一座座巍峨青山虚影，环绕剑体盘旋不休。韩述秋虚握铁剑，径直斩向纪小潭，落剑如山岳，剑意断天门。
此剑一出，纪小潭色变，台下许多境界相似的厉害年轻人也同样惊骇。这一剑的威力绝对超过了乘天七品境界。
剑修遇强则强，纪小潭丝毫不惧。青绿剑叶，破空而去；青绿一剑，随之而来。
韩述秋清澈瞳孔中忽然闪烁过一道虚幻剑影，似有九龙缠绕，共噬一剑，颇为诡异。
转瞬，青绿剑叶，碎。青绿一剑，山岳之下颤颤巍巍化作原型，落在纪小潭腰间。
纪小潭身躯直飞，退出试剑台十余丈，嘴角有一丝殷红。
满场哗然。是什么剑诀？同为乘天七品，一剑也挡不住。
韩述秋收回鱼龙，横放于膝，笑道：“师姐，承让了。”
纪小潭满眼疑惑，理了理鬓间青丝，道：“算你厉害。”
就在这瞬，凭空而坐着的韩述秋忽然厉声长啸道：“痛煞我也。”双目闭合，一个跟头坠落试剑台上，人事不知。鱼龙随后落下，在额头砸出一道血口子，鲜血汩汩流淌。
如此异变，全场惊呆。
——
天门峰顶悠悠传来一道极有韵味却极冷漠的女声：“天门峰首徒韩述秋，私下修行禁术，如今剑脉全毁，跌落武夫九品之境。即刻起，革除韩述秋天门峰首徒身份，暂且保留冥剑山身份谱牒，流放金鞭溪。”
暗修禁术？跌落九品？
革除首徒身份？流放金鞭溪？
没有半句废话，任何一个字都足够爆炸。要知道韩述秋，可是冥剑山第一峰的首徒，始终稳居头把交椅的天才剑修。这一下，算是跌到尘埃里，滚入泥泞中。
纪小潭，满脸不可置信，绿影飘然而至。温软如玉柔夷搭在韩述秋脉搏，神色渐渐凝重，明眸间氤氲水雾，转首向天门峰的少年少女们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两撇碍眼的猥琐小胡子，忽然觉得不是那么碍眼。
天门峰上那位大人物所言不虚。
不知是哪位小师妹，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中夹杂着许多低声抽泣。
二十四峰，三十六洞，所有年轻剑修皆沉默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