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复工
卧室开了盏夜灯，已经将近凌晨两点。窗户外是别墅区里形状别致的夜灯，铁艺镀漆的架子，挽成花，托着一盏黄灿灿的灯。饭局结束回家时雪下的很大，现在已经停了，窗台沿上垒了白砖似的，有一掌高。
“乔岩联系了几个消息灵通的经纪人，业内消息，柏清的春季系列产品是要在网络上投放广告，他们的品宣负责人的确是欧茗，但是，他最近在接触的都是几部代播网剧的演员，应该在谈宣传植入。联系你的那款沐浴乳在不在其中不好说，但大概率是在的。”
顾岑柯的声音在深夜的静谧中沉稳柔和，不像是他应该有的状态，完全地放低姿态，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另外，那个人的风评不太好。乔岩在一位新人演员的经纪人那里听说，去年他也用同样的套路找过那位艺人，以谈合作为名接触对方。他是负责人，让部门的人发个邮件联系联系经纪人是太简单的事了。之后，他会暗示你这个品牌合作竞争激烈，而他很欣赏你，如果能……发生点什么，他就会帮帮忙。”
说完，等待着林绛的反应。
林绛性格里唯一一点的娇气，就是对睡衣、床品此类会直接影响睡眠质量的物品要求极高，oliviavonhalle的茶色丝缎睡衣完全贴合她的曲线，柔软曼妙，站在窗前，玻璃上映出她的影子，她很少这样认真地打量自己，比起四处奔波、被人戏弄的林绛，她更熟悉这个在林家不需要考虑睡衣价格的自己。
片刻后她说：“我还挺漂亮的，是吧。”
顾岑柯在她平静的沉默里提着心，怕她愤怒或者是伤心，但没想到最后等来了这一句，顿时愣住：“什么？”
“他想潜规则我啊。”林绛问。
顾岑柯彻底乱了，再次脱口而出一句“什么”。
“不是吗？我没有名气，经纪人也不常在身边，一个广告拍摄就算是很大的诱惑了。”
她贴近窗户，冰凉的玻璃一接触到炽热的气息立刻晕开一片雾：“托你的福，不然这会儿我已经把试镜视频发过去了，虽然吊带背心不算多么暴露，但一想要被那种变态看见，就觉得反胃。”
那头沉默了许久，林绛自顾自地在窗户的白雾上乱划，想着，果然是个陷阱。仅仅一个广告拍摄，连代言都谈不上，放在其他演员那里，只能算是牛排里的配菜。可对到目前为止除了《玉芽》里的女三号外再无片约的林绛而言，这关乎着她接下来的日子吃什么。
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岑柯终于说话了。
“林绛，你还好吗？”
“嗯。”林绛应道：“没事了，最起码没损失什么。”
比起准备了几个月的角色到最后被人顶替而言，林绛突然觉得这件事能及时止损就是绝大的好运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舒服多了，果然惨是最怕比的，因为惨跟更惨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事了，但是最惨的是这两件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绛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好像还不是很舒服，颓废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又帮了我的忙，很晚了，不打扰你了……”
“要不先挂了吧”还没说出口，顾岑柯抢先一步：“林绛，以后有什么剧本或者其他合作，记得跟我说一声，你的经纪人对你不认真，让乔岩替你把把关。”他语重心长，强调：“这关系到你的事业，别左耳进右耳出，也别来阳奉阴违的那一套，知道吗。”
“可……”林绛顿了顿：“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你问过乔哥的意思吗。”
“他会答应的。”顾岑柯笑了笑：“记得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之后的事儿我来处理。”
处理？还要怎么处理？
她没受到伤害，也没捏着对方把柄，这种事除了吃个闷亏还有第二个结局吗。
林绛想不通，她也不是喜欢较真、对明知道无能为力的事儿还要个公道的人，但顾岑柯已经强势地对她说了“晚安，早点休息”，林绛看着挂掉的电话，眨了眨眼睛。
林绛觉得自己可能是错了，一直都是错的，顾岑柯或许是那种很热衷于管闲事的人才对。
新年在没有任何独特的日子里平淡度过，剧组复工，林绛有一场夜戏。
候场的时候，邱诚给她打了电话：“这几天忙得我晕头转向，刚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你是说那混蛋溜我们呢？确定没什么误会吗？”
这件事肯定要跟邱诚说，但她没说顾岑柯的存在，是怕邱诚听了又要趁机搞出什么名堂。
“没有误会，我很确定。”林绛说：“这件事过去了，聚合的人不会再联系你了。”
邱诚说话直白又刺人：“可惜了，好歹是国内的大公司……不过想想也是，他们疯了吗，选一个没有流量的小演员，听着就像是要赔钱，我以为他们联系你，是看中了当时你蹭到了顾岑柯的热度。”他滔滔不绝，在林绛开始皱眉的期间接着说：“不过吧，顾岑柯这种程度的明星，热度多蹭蹭是有好处，你看吧，这次咱们一点力不用出，又在热搜上溜了一圈，虽然没有名字，不过这样也挺好啊，网友都很叛逆，过犹不及么……”
邱诚的语气逐渐自得，林绛却越听心越沉，剧本在裹着御寒毛毯的腿上滑落，林绛失神了片刻赶忙接住，问他：“什么……热搜？”
“你没看到啊？”邱诚扬着语气：“顾岑柯与友人同行观看话剧，就昨晚。”
文娱榜第一条＃顾岑柯与友人同行观看话剧，这个友人包括了张疏、姜澜以及她。热搜关联的是顾岑柯转发的那条李鸿的微博，看样子是为了宣传话剧，好几个红人顶在前头，怎么看这条热搜也与她不相关，不过她占了一个“友人”名头，评论里有人提到她，难过邱诚会说刚刚那番话。
确实是没出一点力就捡了便宜。
知道不是公司的手笔，林绛松了口气，只要源头不是她，那上不上热搜、蹭不蹭热度的，也怪不到她头上。
把脚边取暖用的小太阳掉了个个，滑动着屏幕，林绛看了会儿评论。
有说：李鸿老师的新话剧啊！昨天首演去了好多明星！羡慕昨天的观众/哭
有说：别上热搜别上热搜别上热搜，黄牛要来抢票了！
有说：好久没看见顾老板跟书书同框了，时代的眼泪，谁懂啊。
林绛沉思着，这个书书莫不是指的张疏？娱乐圈粉丝起昵称的本事令人瞠目结舌，加起来能编出一本新华词典特译版了吧。
接着看，有说：灰色大衣的是姜澜吧，天呐，好久没看见他们俩碰面了，我以为他俩分手了！
林绛缩了缩指尖，点开这条评论底下的回复。
：我也！顾老板一众绯闻女友里，我最爱她了。
：什么瓜？顾岑柯有女朋友了？
：顾岑柯单身，非官宣不约，多关注待播大型古装群像剧《风雪夜归人》吧，谢谢
：视频里另一个戴口罩的是上次的那个学妹吧？好家伙，新欢旧爱都在，顾岑柯有两下子。
：楼里那个傻逼大家点点举报啊，嘴那么臭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别吧，学妹是哪位啊？真配不上顾老板。
：林绛啊？她现在是演员吧？都搜不到她的待播剧，糊穿地心了可以说。
围观了一场属于当红明星特有的被指指点点，林绛关上手机，继续看剧本，半晌一页台词被凝住了，怎么也拖不动进度条。提着取暖的小太阳再换一个方向，林绛拿起手机，切换微博账号，找到刚刚的那条微博留下一条评论：
——我觉得林绛挺好的。
转眼迎来了三月份，林绛左盼右盼终于盼到头了，她的戏份已经走了大半，大概再有一个星期就能杀青。这个剧组就如杨千影说的一样无趣，几个月接触下来，比起几位主演，她反倒是跟各位执行导演、统筹老师以及摄影灯光混的不错，并且因为杨大小姐的霸权主义，这部剧的走向越来越诡异，已经耗尽了主创的大半耐心，最近的戏份都像是哄着大小姐玩儿一样的随意。
摄影老师带着助理为下场戏布置器材，调整摆位，小推车推着摄影机和轨道从候场棚外经过，呼啦啦地带着一阵杂音。
“诶，咱们俩对对词吧。”杨千影捏着剧本，裹着羽绒服在她旁边坐下，甚至还不客气地把林绛的小太阳调换方向对着自己放。
林绛拢了拢毯子，诚恳发问：“今天怎么上进了？”
“心情不好。”杨千影坦然接受她话里的调侃，不甚在意地说：“拍戏太没劲了，我后悔当演员了。”
林绛低头轻声笑了笑。
“我以为拍戏挺有趣的呢，之前在片场看别人拍戏也挺有趣的，怎么到了我自己身上就不行？”杨千影自顾自地说：“你上次跟吴臻对戏的时候，没发现他有狐臭吗？跟他拍吻戏我都快吐了。”
片场拍戏分a、b两组，林绛在副导演带的b组，只有跟杨千影对戏的时候会去a组拍，跟吴臻的对手戏不多，她没注意到吴臻身上是否有异味，但杨千影说有，她也只能静静听着。
见她始终不搭话，杨千影顿觉无趣。林绛靠在椅子背上低头看剧本，嘴角淡淡带着笑表示她在听，可她又是那副慵懒疏离的姿态，骨子里透着的高傲。
杨千影最看不惯她这样，握着剧本在手里拍了拍，语气轻快：“这部剧如果你来演女主的话，应该效果还不错，可惜啊，被我抢了。”
余光里，林绛的笑在嘴角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