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冷脸
“他这几天怎么了？怎么从上海回来后天天冷着脸？来大姨夫了？”
今天顾岑柯的行程排的很满，之前约好的时尚杂志千盼万盼把他盼来，负责人喜气洋洋地上来打招呼，结果被面若冰霜的顾大明星吓得连退两步，心想都说这位大明星虽然咖位大但人还不错，怎么传言与现实不大一样呢。
顾岑柯不在乎形象，也不愿意强打精神虚与委蛇，烂摊子只能由乔岩这个老妈子来收拾，一把握住负责人落空的手，笑得像朵爆米花，“不好意思啊，他最近重感冒，所以脸色不太好。”
负责人见有台阶，兴高采烈的就下了，上下晃着乔岩的手，嘴里直说：“哪里哪里，辛苦辛苦。”
化妆间里，顾岑柯闭着眼睛在化妆，补光灯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窝更显深邃，看上去英俊又冷酷。化妆师拿着刷子在他脸上涂点，呼吸都放轻了。
乔岩倚墙站着，问小刘：“谁得罪他了？不应该啊，谁闲着没事惹他干什么。”
小刘扭扭捏捏地，“我不敢说。”
乔岩“呦”了一声站直，“有八卦啊，快说。”
小刘有些为难，“老板的隐私……不好吧。”
“有什么隐私是我经纪人不能知道的？”乔岩说：“等出了事再说可就完了。”
“没那么夸张吧乔哥。”小刘压低声音，“就是……好像跟……吵架了。”
“吵架了？他这次去上海，又去探班了？！”
顾岑柯常居北京，最近也确实是闲了下来。第一次去上海探班，打着关怀员工的名义，结果想见的人险些没见着，见着了也没说几句话。前两天恰好杨总那边有个导演想让顾岑柯见见，也在上海，乔岩走不开就没跟着去，他以为顾岑柯这号闷骚的人怎么也得抻一抻，没想到他又去找人家了，而且还闹了个不欢而散。
这也就难怪心情不好了。
乔岩有些吃惊，“那个剧女主原本定的是林绛？”
小刘点点头，想起那天饭桌上的诡异局面，“可不，临签合同进组的时候被换了。”
“啧啧啧。”乔岩感慨，“这倒霉催的，怎么就这么巧啊。”说完，由衷的建议小刘，“最近离你顾老板远点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气呢。”
“第一百二十五场第二镜第五次！”场务拿着场记板打板，拍的是场夜戏，林绛和杨千影面对面站着。
这场戏是女主玉芽怀疑老板娘叛变，在舞厅的后台试探老板娘的戏份。主要突出房间外歌舞升平与房间内剑拔弩张的冲突感，为了效果更好，李山河用了一个长镜头，台词、情绪、眼神的变化要一气呵成。
开拍的时候林绛就预感这场戏不会顺利，杨千影演戏不记台词这一点，整个剧组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可惜钱难挣，屎难吃，大小姐没人敢得罪，李山河被折腾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两圈。
全组唯一心态平和的也只剩林绛了，自打那天一起吃完饭，虽然俩人的关系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杨千影这人胜在直爽，从不在背后阴人，看谁不顺眼都是当场说明，连李山河也招架不住，光看这一点，林绛还觉得有些过瘾，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浓妆艳抹，一袭旗袍的杨千影摇着手里的羽毛扇，侧着身子从镜头前走过，“租界里最近查的很严，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镜头慢慢推过来，给了林绛一个近景，她睫毛轻轻一颤，半垂着眼，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狠厉，转而又变得平静，“我明白，你放心。”
镜头跟着林绛一起转向杨千影，她走到门边，拉开一个缝，明亮的光线在她脸上割开一道光带，舞台上的萨克斯声瞬间清晰，她看了一眼又将房门关上，回头看着林绛，“我当然放心了，老九当初把你……选你……”
李山河重重叹了口气，喊了“卡”。
助理赶忙上前递台词，杨千影走到椅子旁坐下，一脸平静。
李山河原地转了两圈才把火气忍下来，凑过去跟她讲戏，“千影啊，走到门口打开门的时候要有一个眼神的变化。你现在想试探老板娘有没有叛变，但又不能打草惊蛇，这种试探的眼神要给到……”
杨千影一边背台词一边摆摆手，“好，知道了李导，我注意。”
这位大小姐有个认错态度良好的优点，李山河满肚子火没地方发，转眼盯上了林绛，朝她走近，表情严肃，“小林有个地方也要注意一下。”说着，手搭在了林绛的腰上，“千影转身后，这个长镜头给到你，你这个侧身的幅度不要那么大，画面不好看。”
他按着林绛的腰把她转到一个角度，在林绛皱眉时，干瘦的手捏住了林绛的下巴，摸了一下，“脸转到这个角度，好看。”
林绛身体紧绷，下巴一侧，躲开了他的手，“好，我知道了李导。”同时往旁边迈了一步，躲开了腰上的手。
平生林绛什么委屈都能受，遭人白眼受人诋毁一类的，她还能冷心冷肺地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但她唯独受不了这种明晃晃的骚扰，仿佛一块儿猪油化在了嗓子里，无比膈应。
此前为了谈剧本，为了钱，她还能劝自己把脸面放一放，忍一忍。现如今她可也没什么理由忍了，冷笑着对上李山河那张假正经的脸，淡淡说道：“大冷天的，李导留神别把手冻着。”
李山河人精似的，怎么听不出来她什么意思，悻悻地收回手，冷哼了一声。看着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那边杨千影喊了一声，“李导，我准备好了～不好意思啊大家，辛苦再来一条。”
开拍前，杨千影跟她侧身擦过时，低声说了句：“我刚刚替你解围了，一会儿你不许演得比我好，否则我还能ng十条。”
有时候林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杨千影了，说她重视这部剧吧，她台词都不背，说她不重视这部剧吧，她又不许对戏的演员演技比她出彩。
之前跟男主的一场戏，来来回回ng了二十几次，比起话语权和咖位，杨千影的确比不上人家，耍脾气那套对吴臻没用，她就硬是把吴臻耗得烦了，糊弄了一条过。
仔细想想她还是有大智慧的，自己摸不到及格线就把及格线上面的人拽下来，省时省力。
林绛围观了那个场面后，之后再跟她对戏，就已经提前妥协，所以杨千影能对她说出这句话，她一点都不意外。
这遍拍下来好歹是把台词念顺溜了，李山河在监视器前冷脸看了一遍后，喊：“再来一遍，林绛你演的是什么东西？眼神呢？我是请的演员，不是在垃圾桶里捡了块木头来演戏！”
又拍了一条，李山河似乎仍然不满意，不满意的点全在林绛身上。之前剧组在杨千影的衬托下，其他人的演技几乎比肩影帝影后了，所以李山河很少骂人，今天却抓着林绛连着骂了半天，在场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李山河是拿林绛当出气筒。
但林绛心里清楚他是为什么，被骂几句就骂几句，林绛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去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李山河也累了一天，没那么多精力一直找林绛麻烦，骂了几句之后把刚刚拍的那条过了，宣布收工。
小唐已经收拾好东西抱着衣服在等她，“没事吧小林姐？李导今天这是抽了什么疯啊，骂得那么难听。”
林绛换好衣服，打算回酒店再卸妆，闻言，不甚在意地挑眉，“发情的男人不就那样。”
小唐震惊地张大嘴“啊”了一声，“李导得有五十了吧，还能发情啊。”
林绛被她的表情逗笑，“所以啊，远离一切不怀好意的男人，不论他几岁。”
“那顾老师也算不怀好意的男人吗？”小唐满脸疑惑，“感觉他跟小林姐你好像不怎么熟但又好像挺熟的，怪怪的。”
林绛戴口罩的动作一顿，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