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熟
欧茗已经到了，穿着一身藏蓝色大衣，背对着门口坐在角落。
“不好意思欧先生，我来晚了。”
咖啡馆里暖气很足，林绛脱掉身上的羽绒服搭在椅背上。欧茗勾唇对她笑了笑，招手叫来服务员，替她点了杯喝的，“是我来早了，正好在这附近办事，就提前过来了。”
林绛是时间观念极强的人，她当然清楚自己没有迟到，她也更清楚在金钱面前，客观事实是最没用的东西，在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后，她把这个道理领悟的很彻底。
一杯热牛奶轻轻放在林绛眼前，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轻声说了句“请慢用”。
坐在对面的欧茗转着手边的咖啡杯，眼神在她身上打量，勾唇笑着：“晚上喝点热牛奶有助睡眠。”
林绛道了声谢，双手握在杯面上，冰凉的双手慢慢暖和过来。
欧茗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看着像是个谦和有礼的人，他问：“林小姐以前有接过广告拍摄吗？”
这个问题让林绛愣了一下，虽说她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一二线明星，但一个品牌在选择艺人合作时，怎么会不提前做好调查？
太不专业了。
林绛简短回答：“没有。”
欧茗被她这个回答噎住，轻声笑了笑，“林小姐还真是……不太好相处啊。”
这个评价，学生时代经常能听见有人说，后来去学话剧、签约公司、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面试试镜，林绛现在已经被摔打的温和很多了。
她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欧茗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这个林小姐先看看。”
林绛手指按在文件夹的封皮上，没有打开，“欧先生，具体细节还是跟我的经纪人谈吧。”
欧茗摇了摇头，“和你谈也是一样的，而且，我们今天不谈细节，先彼此了解一下。”
文件夹里是产品详情，聚合旗下一个叫柏清的洗护品牌筹备的春季新品香氛型身体乳，主要受众群体是都市白领，主打的是性感魅惑。
这两个词，林绛怎么想都觉得和自己不挨着，欧茗能在大马路上把她抓来面试，也真是品味独特。
“林小姐应该也看到了，这个是春季新品，所以时间还是很充裕的，针对这款产品，我们是打算拍几组视频广告，投放在网络上，目前也是在面试阶段。”欧茗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着她，“那天在活动现场看见林小姐，我私心觉得很符合这款产品的宣传理念，但林小姐应该也知道，现在各行业竞争都很激烈，所以我想提前接触接触林小姐，看看这个合作能不能确定下来。”
林绛从文件夹里抬眼看向对面，眼神里十分坦然得透着探究，“欧先生似乎，不是想谈合作。”
欧茗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工作之余，如果能和林小姐交个朋友，当然是更好的。”
林绛皱眉，欧茗话锋一转，“但最主要的还是工作，期待能跟林小姐合作。”
从咖啡馆出来，将近十一点，零下近二十度的气温裹着冰霜扑在人脸上，林绛裹紧衣服，感觉身上的热气唰唰得往下掉。
小唐把车开过来，推开副驾驶的门，林绛立刻钻了进来。
“小林姐谈的怎么样？这个合作能签下来吗？”驶入车流中，小唐透过后视镜看林绛。
“不好说，感觉不太靠谱。”林绛答。
欧茗这人给人一种完整的皮囊里裹着烂肉的感觉，眼神总是带着过界的试探，但他又表现出一种十分想与你合作，我们多接触多了解才能更好合作的意向。进一步觉得膈应，退一步又觉得憋屈，林绛说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元旦过后，李山河的新剧《玉芽》在上海开机，林绛带着小唐提前一天过去，跟导演组和同组的演员们见了面。
之前林绛为了能接下这部戏的女一，做小伏低地陪酒陪笑，转过头，角色成了别人的，当初满口豪言的李山河，再见到她跟没事人一样，照旧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辛苦了。
这模样，林绛都有些怀疑当初在酒桌上明里暗里想在她身上常一点甜头的流氓是不是他本尊了。
网上天天唱衰内娱演员，岂不知真正的影帝到处都是。
1月7号，万事大吉，开机当天男女主演裹着羽绒服被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簇拥着站在人群中间，一人手里拿着个红包，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玉芽》这部戏是以民国为背景，讲了一个红极一时的舞女玉芽在租界里一边与一众达官贵人虚与委蛇一边做卧底的故事，男主是租界里的督察长，靠近女主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她的马脚，从始至终俩人相爱相杀，也没有走到一起。
之前林绛为了这个剧本一忍再忍，就是因为这个故事沉得住气，一环扣一环地讲好了一个献身民族事业中的小人物。女主可以是舞台上妩媚多姿的女人，也可以是素面朝天去早餐铺吃馄饨的普通人，更多时候为了完成上级任务，她需要谨慎小心，将自己置于险地再全身而退。
整部戏里，男女主的感情戏很少，但他们之间的试探、假意暧昧都是压抑紧张气氛里的一个闪光点，李山河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当导演拍电视剧的能力还是可圈可点，不要求他把柳树条儿拍成孔雀翎毛，但总不至于拍成烧火棍。
之前林绛去接触这个剧本时就听说男主定了当红演员吴臻，粉丝群体强大演技也不错，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
林绛看向吴臻旁边的女主演，很漂亮，性格似乎也不错，一直再跟工作人员说笑，她思索了片刻，确定这个演员她不认识，开机海报上写着主演名字——杨千影。
“要不怎么说是有人捧呢，人家可是新人，出道就接s级的剧。听说是跟长虹娱乐的老板有关系，长虹的杨老板跟你们这部剧的投资方又是老朋友，不管是看钱还是看面儿，人家就是有这个资格拿下主演，没演过戏怎么了，不还有个男主扛热度吗。”
开机仪式后，剧组正式开工，今天没有她的戏份，带着小唐回酒店的路上，接到了邱诚的电话，“不管怎么说吧，好歹是保住了个角色，反派女三号也行了，戏份也挺多的，发挥空间大，你好好演，调整好心态啊。”
林绛推开酒店的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摘掉口罩，声音透着疲惫，“我没那么大脾气，也没那么大排场，放心吧。”
毕竟当时合同都没签，她为这个剧本准备了再多也只是她自己的事儿，难过是真的，难过完了还得接着拍戏也是真的。
邱诚“啧”了一声，欣慰地笑了笑，“要不怎么说你懂事儿呢，行了，你在组里好好的吧，有事打电话。哦……对了，聚合那边儿今早联系我了，广告片的事儿，也没彻底定下来，就说想谈谈，之后他们那边要是联系你，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自从上次跟欧茗不尴不尬地见了一面后，就没消息了，林绛以为这事儿算是黄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下文。
“好，我知道了。”林绛说。
挂了电话，小唐从外面进来，“小林姐，明天的通告单打出来了，上午有一场戏。”
林绛接过来看了眼，是她跟杨千影的对手戏。
林绛演的角色是女主经常光临的早餐铺的老板娘，前期是女主的隐藏线人，后期为了钱叛变，险些把女主害死。
她们之间对手戏很多，而且算起来俩人都是新人，林绛的个性是永远都不能纵容自己做拖后腿的人，拉着小唐把明天的戏来来回回的过了好多遍。
“小林姐，我能发个朋友圈吗？”对完戏后已经不早了，小唐喝了口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了句。
“我还是第一次跟演员进组，想发个朋友圈显摆显摆，我的那些同学们他们都还不知道我现在做艺人助理呢。”小唐说：“我不发照片，纯文字。”
林绛看着小唐，就想起自己第一次登上话剧舞台时的样子，也兴致勃勃地想炫耀，要命的是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跟谁炫耀，她朋友不多，关心她活得怎么样的人更少，后来觉得无趣，那条朋友圈终究是没发出去。
林绛笑了笑，“发吧，没事，别定位也别泄露剧本就可以。”
“好！”小唐抱着手机边打字边往自己房间走去。
“进组啦，刚帮小林姐对完台词，明天加油……”乔岩从卫生间回来，一路念叨着坐在了顾岑柯旁边，抬起头有些疑惑，“林绛进组了？”
“谁？”另一旁的张疏问了句，“林绛？”
元旦过后顾岑柯暂时闲了下来，碰巧张疏也在北京，几个人难得聚一次，就约出来喝酒。张疏也是他大学室友，与同寝不同系的李词不同，他们俩都是表演系，入行后也合作过，一直保持着联系。
张疏此人是顾岑柯身边除乔岩外的另一个响当当的话痨，大概他这种不喜欢说废话的人只能和特别喜欢说废话的人维持友谊。
听了乔岩的话，有点喝高的张疏扭头看着顾岑柯，问他：“林绛？这名儿怎么这么耳熟……我想想啊……啊！林绛！前些日子跟你上热搜的那个学妹，李词的那个小青梅是吧？我想起来了，她大一入学那会儿还经常一起吃饭，咱们毕业的时候她还送了我一幅画。一晃眼也好几年没见了，她不是美术系的吗，怎么也开始当演员了？”
乔岩给张疏续杯，笑了，“可以啊张老师，记得这么清楚呢？我们家顾老板就不行了，他跟人家都不熟。”
“嗐，是不熟啊，顾老板跟谁熟？顾老板跟谁都不熟！”张疏端着酒跟顾岑柯碰杯，“你们俩上学的时候也没什么交集，怎么突然关注起她来了？小心李词知道了来找你，那小子护她护得跟什么似的！”
顾岑柯皱着眉喝了口酒，没理他，沉默了许久他问乔岩，“你怎么知道林绛进组了。”
“上次一起吃饭，顺便加了她助理的微信，刚刚看她助理发了个朋友圈。”乔岩晃晃手机，“要不怎么说我乔大交际花贴心呢，是吧老板。”
张疏诶了一声，“你们还一块儿吃饭了？真奇了个大怪。”
顾岑柯在网上搜了搜，未果。没有名气的小演员，媒体和群众都分不出一个眼神给她。
顾岑柯：“她接了什么戏。”
乔岩：“就李山河的新剧啊，千影去演的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