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木簪
“初心如故?这说法不错。”宋老夫人吃了一惊,含笑道:“难得你有如此悟性,确实难得。不怕你们笑话,我与老爷的定情之物就是一支木簪。我贵为世家嫡女,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身后也不乏世家公子的爱慕。当初老爷还是一个身份贫寒的书生,只因偶然一见,才有这样的缘分。那时老爷只顾着发呆,我还以为对方是个呆头燕。只是这只呆头燕在我生辰那日连日连夜给我雕刻了一只蝴蝶木簪,虽然看起来笨拙可笑,但在这些人当中是极为用心的。就冲这份用心,我不顾爹娘的意思,执意嫁给了老爷。”
想起往昔,宋老夫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宋山长却一脸惆怅,“当初年轻气盛,只顾着儿女私情,却未曾思虑周全,让夫人受了那么多苦,实在是惭愧。”
“妾身跟着老爷那是心甘情愿,何况这些年妾身未曾受到一点委屈。”宋老夫人含笑道。
两人之间温情,相濡以沫令人艳羡。
廖明月看着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越发觉得形单影只,分外凄凉。
难得遇到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确实让人感到温馨自在。温思窈思忖着,却注意到这支木簪雕刻的图案并非宋老夫人所说的蝴蝶型,而是梅花。
想起温柏生喜梅,明月庵的红梅,书院中的红梅,真不知道自己对红梅却是这般有缘的。
所以这并不是宋山长与他夫人的定情之物,这才让宋老夫人可以随手送人。
她就说嘛。
“那这支木簪可有来历?”温思窈好奇问道。
宋老夫人回道:“几十年前,街上偶然遇到一个小乞丐,被他撞坏了。我见他可怜,所以没有责备,只是可怜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倒是给了一些银两。后来,他便亲手雕刻了一支木簪给我。”
原来如此。
“老夫人心善,自然福缘不浅。若如此,思窈更是不敢收了。”温思窈忙推拒道。
“按理说别人所给之物,是不便送人的,只是我年岁已大,戴着也不大合适。说实话,这木簪子自从他给我那日,就未曾戴过,今日是讨巧着随意,便遇见了你,想必也是一种缘分。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也不枉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即便是不戴着,时不时赏玩也是好的。”宋老夫人笑着道。
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温思窈也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
何况对方还是书院的山长夫人,为人谦和慈祥,就是她那个祖母,也未曾对她这般亲厚。这是一种善意,她如何能拒绝?
“多谢老夫人。”温思窈一脸感激收下,“思窈一定会好好保管,格外珍惜。”
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丫头倒是越发看着称心了。
温思窈与温今辞别离开。
一路上两人并不搭话。
温思窈跟在温今后头,颇有些无聊。
雪花飞舞,弥漫整个书院,充满书香气的书院中添了几分浪漫。
可惜啊,前头的人却十分让人扫兴。
温思窈思想间,却不料对方忽然回头,那眼神充满了审度和不屑。
“今弟,你为何这样看着我,难道是哪里不妥?”
温今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我警告你,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别以为你今日大出风头,得到了山长夫人的青睐就以为了不起。这书院中关系错杂,遍地权贵,你只是一介小小的庶女,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那简直是痴心妄想!白白给人利用而已!”
眼前的少年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少年老成,长相稚嫩,眼眸中的冷厉,无端让人产生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威慑感。
温思窈一愣,还别说,她这个便宜弟弟此时给她的感觉可不是那种心思简单的人物。所以是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城府和能力?
“今弟,我若说此次只是意外,是宋姑娘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才拉着我去山长那,目的是想让我出糗,连累你的名声而已。当然,想必今弟也知道他们误认为我是二姐姐了。”
温今对上对方通透的眼神,神色略显僵硬,目光沉沉,“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说?明显你是想借此机会接近山长他们!”
温思窈挑眉,并未因为对方的咄咄逼人的语气而动怒,反而心平气和道:“我若说是为了成全今弟的用意,你自然是不信的。今弟倒是忘了,我已经说自己是思窈,而非二姐姐的名字。今弟认为我是动机不纯,确实如此。”
温今面露惊诧,他原本以为对方会百般的狡辩,没成想对方会如此大方承认,倒让他意外。
“哼!我劝你还是安守本分,莫要招惹不该招惹之人,免得给温家招来祸患。”
“今弟怎不问我为何如此?”一片雪花在温思窈面前飘落,忽然来了兴致,伸手揽了一片雪花在手中,勾了勾嘴角,看着它花在手心。
眼前的少女温婉娴静,沉浸在雪花飘落中,散发着属于少女的天真无邪。温今眸光微闪,冷声道:“无聊!”
“你我原本是骨肉至亲,虽不是同母所生,但到底是同父,都是一家人。我若动了什么心思,全是因父亲所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缘故。我是温家女子,将来婚嫁好歹,还是往后造化,都离不开温家的荣辱。你好,我们便好。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弟。”温思窈说到这,目光灼灼地看向一脸震惊的温今。
对方的话无疑让温今心中起了巨大的波澜。
为了他?
温今面露狐疑,眼神审视猜忌,“你有那么好心?”
温思窈垂眸,叹息一声,“今弟不信什么?不信我是为了温家,还是今弟?我已说不全是为了这些,也为我自己。”
温思窈朝不远处的独木桥看去,神色黯然神伤,语气低落,“今弟生来就锦衣玉食,父亲、姨娘、祖母疼爱,还有同胞姐姐,亲厚又加,哪里能明白孤苦无依的苦楚?这些年来虽是有母亲抚照,但毕竟不是托她肚子所生,亲疏有别。因姨娘早故,无人帮衬,只是讨个活路罢了。你们都可有人替自己谋划出路,而我何曾有人真心为我?我若不讨得父亲喜爱,往后草莽匹夫只是母亲随口一说,是生是死,是好是坏,谁能替我做主?”
温今心中震惊,没想到对方心中有这么多苦楚。平日,他未曾想过对方分毫。
“今弟!”温思窈忽然走到温今面前,神色认真,眼眸越发显得清亮,“换成你是我,你又当如何?”
少年虽然才十二岁,但身材高挑,站在温思窈面前,比她还高半个头,说真的,抬头看人,吃力,伤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