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神祭祀（九）
瓦山村，已经到了晚上子时，整个村庄却火光攒动，灯火通明，甚至不少村民走出村子，向着山上走去。
因为，今天下午送女孩上山的村民竟然一个没回来！而原本主持大局的神使大人也消失无踪，无奈，村民只好搀扶着卧病在床的村长出来组织队伍上山搜寻。
“哎呀，阿黎啊，你到底跑哪去了啊，你给娘回个音啊！”
“老头子，老头子！你在哪啊！你可不要丢下我不管啊”
村子中，一道道哭喊声此起彼伏，直到现在他们终于品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忽然，一个眼力非凡的年轻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声呼喊了起来。
“快看，山坡上有东西！”
随着年轻人的呼喊，顿时村里的所有人都向着山坡望去……
只见远方一阵雷霆闪动，山坡上的雷光在漆黑的深夜如同一盏耀眼明灯，将那里的场景照射的清清楚楚。
一头脚踏雷焰身披雷霆的巨熊正与一位青衣书生不断的向村子奔来，而一人一熊的前方一道黑袍身影正拼命的逃窜！
“山神在追杀神使？”
“范公子！”
熟悉的人立刻认出了其中的身影，一个个睁大了双眼看着远处战斗的三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邪魔，你逃不掉的！还不快快伏诛！”
“吼！”
青衣书生一声爆喝，声音盖过惊雷回荡在天地之间，哪怕远在村庄中的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前方奔逃的黑袍人影双手掐诀，随后用牙咬破手指，默默在空气中画着什么。
“尸傀大法，斥！”
黑袍人喷出一口鲜血，然而那团血液却在空中凝而不散，随后逐渐变化成一道鬼画符。
只见远处的村庄地面一片震动，随后在众人惊慌的眼神中，村中的墓地里竟缓缓爬出了一具具尸骨！眼眶里燃起幽幽鬼火，见人就咬。
“救命啊，有怪物！”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村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显然整个村子已经乱作了一团！
“桀桀桀，没想到啊，你小子竟然还活着！我当初明明亲眼看见你被刺透心脏。你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
黑袍人厉声对着那青色身影骂道，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当初书院的范烨是如何从自己手中死里逃生。
此时的范烨面色苍白，却根本不与黑袍人分辩丝毫，而是紧锁眉头望向远处的村庄。
“混蛋！”
即便出身书院的范烨也对黑袍人下作的手段骂出了声。
对方明显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控制着远处的傀儡厮杀村民，就是为了逼自己前去营救而放弃追杀他，到时候对方要么逐个击破，要么拼命逃跑，都有很大的周旋余地。
不单单是自己在谋划着黑袍人，对方也正不断的谋划着自己！只有一旁的白君才是傻乎乎被卷进来的工具熊……
“桀桀桀，救一人还是救一村人，这不正是你们书院不断争论的吗？如今，不知作为书院的学生，你又该怎么做？”
黑袍人看着范烨难看的脸色顿时兴奋了起来，哼，就凭你也配做渔翁？我才是最后胜利的那个人！
黑袍人一拍腰间的一个布袋，只见一道红茫闪动，红衣丫儿竟被黑袍人死死的掐在手中。
“吼！”
一旁的白君顿时激动起来。
“畜牲，不要乱动！我知道你在乎这个女孩，她只是被我煞气入体，炼成了活死人，只要你乖乖退去，我便放了她，如何？”
黑袍人宛如胜券在握，一人一熊的把柄都握在自己手上，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失败？如今只要自己逃脱，便是所谓的成功，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山君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这五子同心魔珍贵无比，那女孩更是炼制煞魔的绝佳材料，对方绝对不会将女孩就这么轻言放弃。”
一旁的范烨赶紧向白君解释，生怕他听从对方谎言而真的退走。
当初若非范烨天赋异禀，心脏长在了右边，早已成了这荒山野岭的一具尸体，可即便如此，此时的范烨也依旧重伤在身，完全没有充足的把握打赢黑袍人……
黑袍一听范烨的顿时心生气恼，双手掐诀，顿时远处村庄中的呼救声更加强烈。
“该死！”
范烨紧咬牙关，再不去救那村里人，那群傀儡真有可能在村庄里大开杀戒。
听着远方不断传来的呼救，范烨心急如焚，而黑袍人又在以女孩性命逼迫，让他不禁进退维谷。
若是老师在此，又当如何？
“呼！”
范烨深吸口气，竟然在这种时刻缓缓闭上了双眼，右手长剑轻舞，却划出道道残影。
黑袍人与白君看到范烨的变化眼神飘忽不定，各有各的想法。
范烨双指轻抚剑身，长剑轻颤发出一声剑吟，长剑孕灵，剑随心至，开灵之宝！
“灵器！你要干什么？只要你再敢动一下，我立刻杀了手里这女孩！”
黑袍人瞬间炸开了锅，是他眼拙，前几日竟没察觉这长剑的诡异，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凝气期修士竟会身具如此至宝。
然而范烨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反而睁开双眼看向白君，眼瞳中似有剑芒闪动，神色坚毅与果决。
“还请山君大人庇佑此方百姓，小生拼尽性命也定会保住那女孩性命，今日事决，小生必负荆请罪，到时任凭山君大人处置”
范烨紧紧盯着白君，这几日的潜伏，他早已知晓眼前的白熊并非弑杀之辈，心性纯洁，徙善远恶，灵光自生。
“妖兽，此人将你我算计于股掌之中，你我之战全因他而起，这种人你也敢信？只要你就此退去，我照样会放了这姑娘！何必要与他联手？”
远处的黑袍人见状也赶忙劝起白君，他与范烨乃必杀之局，两人的状态不过半斤八两，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眼前这头妖兽，谁能拉拢这头妖兽便能左右胜局。
白君看了看一旁的范烨，又看了看远处的黑袍人，神色不断闪动。
“还请山君大人悲悯众人，邪祟荼毒生灵，小生也实在迫不得已。”
范烨对着白君躬身一拜，而白君则死死盯着眼前的青衣书生，对方起身后不卑不亢，直面白君的威压。
“妖兽，你莫真以为那书生能救下我手里的女孩？只要我稍一用力，她便会瞬间命丧黄泉！”
黑袍人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死死掐着女孩的脖子，以其性命逼迫白君就范。
三个人之间安静的可怕，而白君依然紧紧注视着一旁的书生，对方周身气息全部内敛，一袭青衣飘渺出尘，整个人如同一柄锋利的宝剑，凌然立于天地之间，即便面对白君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也依旧昂然不动！
白君深吸了一口气。
“吼！”
留下一声低吼后转头下了山……
“在下定不辱使命！”范烨对着白君离开的方向铿锵说道……
“你敢！”
黑袍人怒发冲冠，这头畜牲怎敢如此！
很好，既然你不顾这女孩，那她便去死吧！我倒要看看这书生如何从自己手中救下她！
黑袍人没有半分犹豫，右手猛然用力，白光一闪，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女孩丫儿缓缓瘫软倒地……
然而，女孩的脖子上却依旧掐着一只苍白的手……
“我的手……”黑袍人喃喃……
“咻！”
直到女孩倒地，一道剑气割裂空气的声音才传入黑袍人耳朵。
前方的青衣书生却早已消失无踪……
“噗！”黑袍人吐出一口鲜血。
“不可能……”
黑袍人难以置信的转头，那一袭青衣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范烨挥动长剑，剑光如水，其上血迹抛出一条弧形细线……
瞬杀技！天涯咫尺！
一步踏出，纵使远隔千里，也照样杀给你看！
黑袍人感受着右臂空荡荡的感觉，瞳孔缩成针芒。
刚才的骨裂声根本不是女孩脖子碎裂的声音！而是他的右臂被范烨瞬间斩落！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此刻却莫名安静了下来。
……
“忘川剑仙吗……？”
“知道此技来历，你也绝非师出无门……”
范烨全身血管炸裂，一身青衣染成红色，却依旧身姿卓绝，傲然挺立，刚才那一招，不是凝气期可以施展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黑袍人陷入一阵沉默。
不久，他咧开苍白的嘴角苦笑了起来……
“咳咳咳，看来我也不能坠了家师的名声……”
黑袍人全身鼓胀起狂暴的魔气，道道鬼影围绕其身，手中出现一柄鬼头长刀，仅存的三具凶尸也从储物袋中飞出，全身闪烁起危险的红芒……
而范烨这边剑气喷涌，人剑合一……
“报上名来！”
“尸鬼门右护法弟子阎庆！”
范烨与黑袍人全都消失在原地……
“轰！轰！轰！”
刹那间，林中白刃相接，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
瓦山村，此时整个村庄都已变得一片火光滔天，一间间燃烧的房屋传来各种哭喊声，村道上一具具骷髅傀儡四处横行，见到活物就咬，鸡，鸭，猪，狗甚至人的血液洒的到处都是，原本祥和的村庄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村中几个角落，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手拿柴刀锄头，合力抵抗着骷髅傀儡的进攻，然而对方根本悍不畏死，即便被打成两节都依旧向人群爬去，村民不断将伤者拖到中心，健壮的青年轮流与傀儡战斗着，然而经过这漫长的时间，防线几近失守。
“谁来救救我们啊！”
“救命啊，我不想死！”
“快，快顶上去，有个骷髅冲进来了！”
哭喊声在这座村庄里此起彼伏，很难想象，这种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凝气期魔修所留的后手，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如同灭顶之灾！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远方不断传来轰隆的雷声，随后只听一声震天熊吼！瞬间一道道落雷在村子里劈落！
“轰轰轰轰”
手臂粗的雷霆如长枪般下落，村子里顿时亮如白昼，每一道闪电过后都有一只骷髅傀儡应声炸裂，
一头巨大的白熊带着煌煌天威降临村落，所到之处，天雷滚滚，邪祟尽灭！
原本惊慌一片的的村民宛如看到了神明，纷纷跪地膜拜……
“是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来救我们了！”
“快，快跪下，不要对山神大人不敬！”
周围的感激之声不断传来，但白君却只是喘着粗气，不断查看还有没有什么邪物遗漏，此时的他也已经油尽灯枯，本来在山神庙就被黑袍人几乎耗干了灵气，以后又追杀黑袍人，刚才的天雷已经是他最后的一丝灵力了，再有东西出来估计他也只能肉搏了。
所幸村子里只是最低阶的骷髅傀儡，基本一击毙命，白君疲惫的确认了一下，立刻马不停蹄的奔向远方……
丛林间，范烨与黑袍人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一青一黑两道身影遥遥相对，嘴里全都喘着粗气。
洒落的鲜血，破碎的傀儡，废弃的符箓，以及断裂的兵器铺满整个战场……
范烨全身衣襟撕裂，身体上下足足一二十道伤口，有些伤口里更是流着脓水，显然对方的攻击里还掺着尸毒，胸口更是漆黑一片，如同被火烧焦一般，甚至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啪！”
范烨腰间一块玉佩碎裂，它的使命已经完成。
而黑袍人更是凄惨，不说被砍掉了一个手臂。整个身上基本体无完肤，双腿骨折，衣袍下一副黝黑的内甲也被打的烂的不成样子，他引以为傲的五子同心魔如今只剩最结实的凶魔还守在其身边。
“咳咳，书院弟子，也不过如此嘛，刚才你已经死了。”
黑袍人淬出一口血水，眼睛通红的盯着范烨，两人都再没了丝毫力气，只能互相盯着对方。
“终究还是我赢了，任你机关算尽，你也终究杀不了我！”
黑袍人狰狞的笑了起来，什么书院弟子，什么忘川剑仙，顶着这么响亮的光环，不还是跟自己拼个两败俱伤？
范烨静静的看着黑袍人，没有流露出半分情绪，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黑袍人自然知道范烨在等什么，他在等白君的到来，因此对方拼着胸口致命的攻击也轰断了自己双腿，为的就是把自己就在这……
而那玉佩，竟是一枚高阶的护身符……，怪不得对方有以命搏命的勇气。
远处煌煌的威压越来越近，想来，时间不多了……
黑袍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却没有半分恐惧，这一刻，他在修习魔道功法之时便早已预料到了，每个魔修都早就做好了惨死的觉悟。
“小子，传出去，我阎庆并没有给师尊丢脸，他老人家的弟子并不比什么书院剑仙的弟子差！”
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黑袍阎庆身后，铺天盖地的威压倾泻在他的身上，然而阎庆却恍若未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范烨。
“吼！”
一声巨大的咆哮，带着强劲的掌风吹到阎庆脸上，对面的范烨轻轻闭眼，以示对对方的尊重……
“噗嗤”
……
阎庆身影倒地，只掀起半分尘土。
所谓修士，参天之机，逆天而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然而纵使你修为通天，又有谁躲得过一死呢？
白君看着前方的范烨，眼神带着质问之意。范烨一眼就猜到了白君的想法，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幸不辱命……”
范烨用尽全身的力气指了个方向，随后便也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只留白君独自伫立在天地间，凄清的月光照在白君身上，闪着柔柔的银光，白君迷茫的仰头，缓缓望着天空……
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