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狐狸
六年前。
“狐狸先生，你的眼睛真好看。”月见七侑梦望着他震惊的眼角和旭红的耳尖，由衷地夸赞。
降谷零捂着被子，往自己的关键部位遮。
他活了22岁，第一次被异性看光光了。
而对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对他的身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评价一番。
“狐狸先生看起来很瘦的样子但是没有想到肌纤维这么漂亮，你有特别训练过对不对？你是混血对不对？感觉骨骼像是亚洲人但肌肉脉络却更像是北美那边的结实哎。我第一次摸男人的身体，快肌纤维和慢肌纤维的触感果然很不一样，绝对不是枯燥文字能够形容的……”
月见七侑梦趴在床边，看着他露在外面的手臂绷着一种曼妙而又富有折合的线条。
那种恰到好处的麦色肌肤……
“画你一定很省白颜料。”月见七侑梦由衷地夸奖。
“……”降谷零。
月见七侑梦表示自己真的是出于艺术的角度，对狐狸先生的身体进行的点评，完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但是他看起来似乎满脸痛苦。
难道是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月见七侑梦往前拱了一下，整个人都趴在降谷零的身上，她的眼眸晶亮、眼角拉长，像是一只真诚无比的小兔子。
“你的那里也很光滑、褶也很少，还是很好看的丁香色。和书上的不一样……”
“别说了——”降谷零把头藏在被子里，整个人在里面蜷缩成一个环抱的姿态，在不被她看到的地方浑身发烫。
“……”月见七侑梦。
他这是怎么了？
降谷零的身上还有着酒气，他在“送”走萩原之后，一个人跑去喝了个通宵。但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那种宿醉之后的头痛欲裂。
过了很久之后降谷零才知道。
那是因为她的缘故。
朋友去世的那种悲哀和难过，堵在心里面的时候很容易会让人意志消沉。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靠近月见七侑梦的时候他那种会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精力做别的事的心情，就会得到控制些许。
月见七侑梦会主动靠近他，好像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让人的情绪平复。
年轻男人的身体里有着一种独特的皂香。
月见七侑梦拉着他在沙发前看电视，按照月见七侑梦的话来说，这就是悲痛转移法。
“狐狸先生，人的生老病死是没有办法被控制的。前不久我也刚刚失去了一位亲人，她照顾了我很久，可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办法为她流。真羡慕你啊，你有一双漂亮又可以流眼泪的眼睛。”
月见七侑梦捧着他的脸，金色的发丝在她指缝间流出来。
她看着那双水晶版澄澈的眼睛在灼染红晕，而月见七侑梦的语气就像是某种鼓舞一样，对他说着让人心跳加速的话语。
“狐狸先生，想哭就哭吧。好好的哭一场，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降谷零伸手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肩膀里。
女孩瘦弱的肩膀承载不了眼泪的重力。
她只感觉到肩膀微微湿热，耳边听到降谷零叹息般的轻捻：“谢谢你，这个时候我太需要一个拥抱了。我可以抱你一会儿吗……”
“可、可以……”月见七侑梦背靠着沙发，被他环着腰枕着肩膀摁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
月见七侑梦用手指去触摸他的温度。
年轻青年的体温在怀里升温，但是和发烧时完全不同的温度。
他的脑袋依靠在月见七侑梦的肩膀，二人身上盖着一条灰色的毛毯，月见七侑梦看着电视剧里播放了一晚上的青春偶像剧，听着里面男女主角甜蜜的告白耳边听着狐狸先生轻轻的睡声。
“你睡着了吗？”月见七侑梦小声问。
他以轻息回答。
真睡着了啊。
简直把她当成了个什么疗愈包了吧。
真是的……
月见七侑梦低头看着他头顶被金色发丝分出来的发旋，闻着他发梢带有青涩香草的洗发水味道，闭上酸涩发困的眼皮，依偎着他的脑袋开始打瞌睡……
等月见七侑梦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黄昏，狐狸先生早就醒了但是搂着她躺在沙发上没有动。
她躺在狐狸先生的身上，把他当成了舒服的床板，脑袋枕在他的胸膛被他狂跳的心脏跳动声吵醒。
“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控制一下你的心跳。”月见七侑梦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睡够的抱怨。“太吵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不应该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睡觉。”降谷零手摁着她的肩膀，把想要坐起来的她重新摁回到了自己怀中。
男人有力而又修长的腿，夹着她的腰，禁锢住她的下半身行动。
月见七侑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五官。
这个家伙的肤色偏黑但睫毛却是褐色，远看的时候还有点亚洲人的样子离近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窝深陷的犹如潭渊。
他的手臂微微绷紧，散发着年轻的热量。
月见七侑梦有些不高兴的扁嘴：“瞧你说的，这还是我的错了？是你非要抱着我，怎么还变成我躺在你身上了？”
他们的目光相撞，然后拉短距离。
在窄小的沙发上亲吻。
青年修长而又结实的身体拥抱着她，用力的时候将她带向自己的领域里。
双唇贴合时，他□□的喉结在吞吐间艰难滚动，气音发涩。
他们的亲吻青涩而又莽撞，降谷零翻身把她压下，声音沙哑又干燥，犹如枝头跳动的枯叶：“你都记起来了吗？”
“什么？”月见七侑梦问。
“你刚才说，你不久前有一个亲人过世……”
安室透像是饱腹后的狐狸，在她被阻碍的气音里喟叹出声，唇齿间留有玫瑰橘子的汽水味。
这是她的味道，她刚刚喝过汽水的味道。
“……”月见七侑梦，糟糕，说漏嘴了。
“我不记得。”月见七侑梦别过头，不承认。
“你记得。”
“我不记得。”
“你记得。”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斗嘴，从沙发上到客厅，最后到他的卧室。
谁也没有在谁哪儿问到对方真正的名字。
就像是再扮演一个过家家的游戏。
他们两个人彼此都有对方的“角色”。
降谷零乐在其中。
每次外出再回来推开门时，面对的也不再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而是可以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能够对着家里的人说一句“我回来了”。
她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心思干净、通透却又洞察世事。
有的时候会很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云卷云舒，有的时候会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不健康的三明治，看动画片到晚上很久。
“原来你喜欢看这种啊？”降谷零看着电视机里五彩斑斓的糖果色动画片，又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手臂不让他走的女孩，好笑又无奈。
月见七侑梦看得目不转睛：“我从来没看过这种，感觉看了之后心情很放松。”
她从记事起就是永无止境的私教课和看牌。
很少有自己的玩乐时间。
“好吧好吧。”降谷零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高了一点，然后看着她露出开心的笑容也跟着洋溢嘴角。
那就看吧。
两个人在家里出了看电视之外，就是月见七侑梦拿扑克牌给他“占卜”。
降谷零觉得很有趣，也没放在心上：“我第一次见到有人用扑克牌‘占卜’的。”
“我厉害吧。”月见七侑梦得意洋洋，把一厚摞的扑克放在手里洗。
卡牌灵活的在她手里翻飞，然后牌背朝上的摊开，她白花般灿烂的笑容用手托着：“来抽三张。”
降谷零不想落她面子，随便抽了三张。
红桃k、黑桃k、梅花a和……
“哎呀呀，大事不妙。”月见七侑梦抬高分贝，连连摇头。
降谷零好笑地放下咖啡杯，假装有兴致的问：“哦？我是要倒大霉了吗？”
“嗯嗯！”月见七侑梦非常严肃的跟他分析。“你将来会拜一个废柴为师，这不是很倒霉的事情吗？”
她真可爱。
降谷零故作相信地点头：“嗨、嗨，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废柴’师父的身上。”
月见七侑梦摇头：“无解。”
“……”降谷零。
降谷零不会做饭，跟电视机上就学了一个三明治的做法。
两个人在筒楼里吃了两个月的三明治，吃到月见七侑梦开始抗议：“如果你再喂我吃兔子吃的这种东西，我就要离家出走了！”
降谷零点头应允：“好吧好吧，今天带你出去吃，吃点……别的。”
他订了一家西餐厅，买好了月见七侑梦最喜欢的粉蔷薇，请了餐厅里最有名的音乐队演奏。
想要用降谷零的名字对她说。
——“我不在意你记不记得自己、也不在意你的曾经是什么。如果你愿意让你的人生以后都有我的存在，就和我做恋人吧。让我用光明正大的身份来保护你、拥抱你、亲吻你。”
但这句话就像那只被丢在无人小巷里的兔子装饰，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已经被车轮碾压地支离破碎。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知道兔子小姐的名字。
在暮色展览馆内。
浅薄的光将他更加成熟的身体线条勾勒的轮廓分明。
他以为自己在见到她的时候能够很好的控制住，但是发抖的牙尖告诉他，他不行。
“月见七侑梦……”安室透对着她温柔的笑。“……小姐。”
天知道他能够保持住这样的笑容时，要挤出心脏里面多少的血液来支撑。
在墙上挂着她的画后安室透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但是他忘记了收敛，只能在后面加上敬语，表彰他们曾经亲昵的关系变得疏远。
少女面色冷淡，完全陌生的审视着他。
每一寸微表情里都流露着一个信息。
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