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了大宸?”
东方夜有些忍俊不禁:“你我皆知并非如此。”
黎奇没有答话,手中的黑子静静的落下:“是我输了。”
“这般急躁倒不像是你。”东方夜抬手取下桌上几枚黑子:“西漠……赤金,战争的发生只是迟早,不过你此举着实草率。”
不可否认,黎奇在遇到阿卡夏的那一刻,确实有些心急。
阿卡夏所说的那些话,在黎奇看来也并非失智胡言。
在某一瞬间,黎奇一度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他的所为是否毫无意义。
黎奇内心有些焦虑,他仿佛活在了这一世里,认为时间所剩无几,对于他人毫无仁慈。
事实上,黎奇有很多的时间,多到他腻烦,哪怕寻死也不能的地步。
黎奇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赤金人文与我大宸不同,其生物多样异常,若是对上,只是难事。”
闻言,东方夜双眼微眯,盯向黎奇:“你觉得,我大宸子民见识短浅。”
“您心中自有衡量。”
“……原来如此。”
东方夜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看向黎奇:“你觉得这一仗,有多少胜算?”
黎奇愣了愣,没有回答。
……
“王爷,这人……”
“你们留不住他,况且……在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之前,于我们有益。”
现在黎奇是谁,对大宸来讲已经并不重要。更莫说,有人会相信,区区一介文臣,可以远渡沙漠,只身潜入赤金犯下弥天大罪后平安归来。
重要的是,战争当前,大宸将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
朝内党争暂且搁置,针对这次赤金的攻打,又形成了各方对立。
有人主和,有人主战。
康宸皇帝久不理朝政,这番境况只让其觉得恼怒难耐。
“既有人来犯,便杀将回去!”
国内征税征兵,重度搜刮百姓,闹得民不聊生。
黎奇坐在山巅,眺望云端。白云从其脚下翻涌而过,壮阔且空洞。
日落月升,云海呈现出不一样的壮观。
“你坐了一天了。”
“恩。”
简短的对话过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殷红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赤金之事她已知晓,她不认为黎奇会贸然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认为黎奇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两种想法在殷红的脑海中搏斗,她想不明白,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赤金……发生过什么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黎奇轻声开口:“并无什么紧要之事。”
殷红侧目看向一侧,眼中压抑着一丝怒气一丝悲伤,应道:“我知道了。”
夜风带着寒意与凄凉,黎奇幽幽问道:“你觉得,人生在世的意义,是什么?”
没料到黎奇突然的提问,殷红想了想,答道:“有很多意义,追求美好,成就自我等等……”
“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存在的意义……”殷红仰头看了看夜空,良久后将目光落在黎奇身上:“大抵是,为了你。”
黎奇成为了殷红存在的意义,那么他自己的意义在哪里,这个问题显然一时得不到答案。
“在终末来临之前,我想我还有件事,需要解决。”
“……好,路上小心。”
殷红微笑着送黎奇离开,目光随着黎奇的背影远去,一如既往,就像每一个她一样。
黎奇去了一趟方灵山,这片充满生机的山野,此刻除了鸟兽惊鸣,也再无其他。
方灵山的奇门之法已经不似黎奇记忆中的一般,似是被人重新布置过。
这并不影响黎奇进入方灵山,不过是稍许多花了些时间罢了。
石门轰然而动,黎奇抬头看着那通透如镜一般的洞顶,顿时失神。
收回视线,洞中水潭的另一侧,站着一位青衣女子。
她静静的看着黎奇,未作言语。
黎奇本想行礼,却在抬手时突然想起,这里并不是赤金。
“黎奇?”
“是,宛晴姑娘。”
李宛晴眉头微跳,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单是从举止中,推断出对方的身份。至于黎奇如何得知她的身份,她却没有丝毫头绪。
“若是找师父他老人家……”
“我自知晓位置,宛晴姑娘不必费心。”
黎奇说完,径直走向记忆中,观星阁主常坐的阁楼。直到推开门,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师父早些时日便出游尘世,许久未有归来。”
李宛晴的声音伴随着洞里水滴滴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黎奇缓缓收手,转身看向李宛晴,微怔半晌。
如今观星阁的阁主已然换人,李宛晴作为新一任的阁主,更改了进入方灵山的方法。
本来是简单浅显的道理,黎奇却迟迟才发现。
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黎奇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鲁莽向李宛晴表达歉意。
李宛晴并不在意,她静静的看向黎奇,轻轻摇了摇头。
“彼世之人,你在追寻什么?”
山洞中静的只剩下水滴之声,黎奇略显僵硬的提了提嘴角,问道:“姑娘为何这么说?”
李宛晴没有正面回答,她向着黎奇的方向抬手。
正巧洞顶水滴沿着石柱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李宛晴的手心。
“凡人在世,皆有定数。由生到死,皆有迹可循。缺乏灵智之人,看不穿,算不透。你,便是之一。”
“听姑娘的语气,这天地间并非独我一人。”
听到黎奇的话,李宛晴缓缓闭眼,再次摇了摇头。
“你……就如那些逝去生命的生灵一般。”
黎奇抬头看了看洞顶,沉默良久,未有与李宛晴告别,便自行离开。
坐在渝北府衙之中,日光从窗外倾泻而入,从西移向东侧渐渐消失,转变为皎白的颜色,再次循环。
蜡烛上的刻痕从零到一,再从一到零,不停反复。
第二日的太阳永远不会来临,就像此刻被困在时间里的黎奇,迷茫着不知所措。
黎奇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自己坐了多少天,或是多少年。
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时间依旧定格在黎奇来渝北的第一天。
“啧,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招人厌。”
黎奇端起茶杯的手顿住,转而伸向了一边的酒杯。
“现在有人说过了,沈教主。”
沈欢侧目斜看向黎奇,抬手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口饮尽。
问题再次被提及,沈欢将酒碗反盖在桌上,打了个酒嗝,笑道:“为何要有意义?”
“做我想做之事,何须要强行赋予意义?”沈欢用筷子有节奏的敲击着碗底,轻佻的看向黎奇:“做事之前若是一一考虑其中意义,倒是大可不必。”
“你是侠者。”
“哈?哈!侠者?被江湖唾弃的罪人,到你这里倒成了侠者。”
沈欢笑得有些放肆,他一手托起旁边的酒坛,豪迈的狂饮起来。
“你我皆是凡人,既是凡人,世俗也好,风流也罢,但求一世快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