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从顾准的话里，黎奇已然知道屋内的女子，便是方才大堂之中被开价的对象，而最后喊价之人，是此刻正坐在屏风之后的东方朔。
黎奇大致能猜到，周温宇此时将黎奇推出来，多半是想让黎奇坐实这身份，掩下东方朔的身份。
黎奇的目光望向愣在原处的舞女，不禁思考一个问题。
在黎奇进门之前，舞女与琴师便已经在房内，她们显然是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出价之人。
舞女与琴师却在此时，向黎奇投来询问的目光。
黎奇嘴角微勾，他已然明白，在场除了顾准，所有人都是东方朔的手下。
“顾公子既是为了此女而来，想来也是知道价高者得的规矩……”
顾准夺回自己在鸨母手中的袖子，一时身形不稳，踉跄了两步。他站稳脚步，丝毫不觉自己失态。
“规矩既是人定下的，便有打破的可能。”
一旁的周温宇听到这话，语气不耐的回道：“你当你谁啊？咋的规矩听不懂啊？”
顾准瞅了眼周温宇，仿若不服气一般，回声呛道：“你又是何人？我同黎公子说话，与你何干？”
周温宇仿佛来了脾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着自己的身份。
顾准听罢脸上露出隐隐的不屑，言语中带着几分讥讽：“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家那不通风雅的二少爷，真是失敬。”
眼见事态发展有些出乎预料，黎奇悄然望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顾公子，你既失了机会，态度又这般咄咄逼人，可见毫无诚心，此事无需再言。”
顾准却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在屏风之上停留一瞬，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又看向黎奇，言辞恳切的开口。
“不瞒黎公子，我此来红嫣阁，是为了给这位姐姐画幅像。”
听到这话，黎奇微微一愣，他不理解顾准在大堂高喊价格的原因，竟只是为了给一位烟花女子作画。
黎奇仔细想来，上次在牡丹阁见到顾准时，他也是在为女子作画。
还不待黎奇张口，周温宇又发话了。
“嘿，还挺会说。画像，来这地方画像啊？”
顾准斜了周温宇一眼，没有搭理周温宇，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黎奇，等着黎奇的答复。
黎奇略微停顿，稍作思虑后，向着顾准轻轻一笑。
“顾公子不必担忧，我二人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过……所谓礼尚往来，我若应了顾公子请求，顾公子以何为报？”
顾准眉头微皱，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之后，方才回应。
“在下无以为报。”
黎奇微微垂眸，斟酌着如何选择。他知道东方朔还在屏风之后，无声注视着此刻发生的一切。
“顾公子有如此才情，令人钦佩。只是此处没有画具，不知……”
黎奇尚未说完，便被顾准截住了话头。
“黎公子不必担忧，在下来时，便备齐了所需，只是事发突然，未达所愿心有不甘，所以特来商榷。”
顾准话音刚落，周温宇便不耐烦的催促着：“行了，画你的去，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个什么东西来。”
顾准瞪了一眼周温宇，随即将目光投向黎奇。
黎奇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向顾准点了点头。
顾准见状，道了声谢，随后便拉着舞女一同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掩上，屋内又恢复了宁静。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此刻显得清晰而响亮。
黎奇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处，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知落下了多少颗棋子，东方朔的声音才在屏风后飘然响起。
“说起顾家，黎大人有何看法。”
黎奇对顾家了解并不多，所知也是片面的消息。
黎奇心下思忖，他不认为东方朔会无缘无故问起无关紧要的问题。
当黎奇将所知的顾家消息一一说出来时，东方朔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黎奇有些不解的看向周温宇，周温宇笑得爽朗，耐心的向黎奇阐述了起来。
从周温宇的口中，黎奇进一步知道了有关顾家的情报。
顾家家主是当朝御医，官职不高，却享有圣恩。顾家医术高明，顾家长子与三子皆在太医院就职。
顾家二公子是各地医馆的管理人，虽不精医术，却掌握着家中经济大权。
顾家五公子，顾准，是在京中享有盛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尤擅棋画，其画技之精湛，宫中画师都望尘莫及。
黎奇听完，产生了一个疑惑，周温宇没有提及顾家的四公子。
顾家的问题，黎奇准备晚些再去探听消息。
现在还有一个困扰黎奇的问题，便是那位长得与东方朔别无二致之人的身份。
在问与不问之间，黎奇选择了不问。
黎奇认为，在面对像东方朔这样的人时，手中留有对自己有利的信息，指不定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派上用场。
伴随着棋子落下，东方朔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不重不轻，却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黎大人在六哥府上，都聊了些什么？”
“回王爷，六王爷单是说及朝中形势，以及……”
黎奇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及太子的母妃德行有失之事。”
听到此话，东方朔落子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须臾之后，才听到屏风之后传来东方朔的声音。
“黎大人，这妄议后妃的话，可是说不得。”
闻言，黎奇微微敛眸，低声赔笑。
“王爷说的是，是下官言辞有误，还望王爷见谅。”
不多时，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黎奇望了眼屏风的方向，随即看向周温宇。
周温宇微微颔首，未有作声。
黎奇望向门口的方向，稍稍正色。
“请进。”
房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是怀抱两幅画卷的顾准，他的身旁还站着之前的那位舞女。
顾准将舞女领进房中，再次向黎奇道了谢，随后将手中的画卷，放在了桌上。
画卷摊开，上面赫然画着的是那位舞女，风姿绰约，一眼惊鸿。
黎奇轻轻鼓掌，毫不吝啬的赞美。
周温宇扫了一眼桌上的美人图，似是有些郁闷，低声腹诽道：“还真是作画？”
周温宇说完，便将手伸向了桌上的另一幅未打开的画卷。
“啪”的一声脆响，只见顾准的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顾准倒吸一口凉气，恨恨的瞪向及时收手的周温宇，咬牙切齿的开口。
“这画，是送与黎公子的，你休想得碰。”
“嘿，不碰就不碰，什么烂画，我还不稀罕看。”
眼见顾准脸色越发难看，黎奇连忙出声。
“既是如此，那黎某便多谢顾公子好意了。”
顾准的视线在黎奇身上停留了片刻，向黎奇拱手行礼，又一次道谢。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将门关了个严实。
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须臾之后，东方朔从屏风后走出，他拿起桌上那幅被卷起的画，直接铺开在桌上。
画卷之上所画之物，俨然与屏风之上的画面相同，唯一不同的，便是此画在细节之处的处理，更为巧妙精细。
画卷的末尾，印着“顾五”二字。
黎奇微微一愣，这幅画，送与黎奇的含义不言而喻。
黎奇悄然望向东方朔，揣测着对方的想法。
只见东方朔微微眯眼，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聪慧之人，若不能为本王所用，那便不能称之为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