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端起桌上的酒杯，黎奇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初荷。
初荷接过酒杯，抬眼扫向黎奇，黎奇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过于温和的表情让初荷有些发愣。
黎奇轻轻举杯，只是敬酒，并非交杯。
初荷将酒杯举起，回敬黎奇，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对饮一杯之后，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黎奇的突然凑近初荷，初荷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声色不惧的质问黎奇想要做什么。
黎奇微微偏头，错开初荷的脸，伸手抓起初荷身后的枕头。眼角督见初荷的反应，错过初荷耳边时，他压着声线轻声在对方耳畔询问。
“你在期待什么？”
回答黎奇的，是初荷反手丢过来，砸向黎奇的另一块枕头。
张初荷明里强势，但说到底是个姑娘，此时此刻的情况，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扔在地上的枕头被黎奇捡起，他神色淡淡的望向初荷，微扬的语调仿佛是在调笑对方。
“你既成为我的妻子，就该想过有这一天。”
黎奇坐在桌边，手指抵着下巴，仿佛沉思一般，须臾后摇了摇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看着初荷，低声开口。
“不过，对你，我是半分想法都没有。”
初荷的脸色由红转青，只见她咬着牙，手指不停绞着手边的红色方巾，愤怒的瞪着黎奇，满脸不服气的模样。
“倒是巧了，本小姐对你，也是半分想法都未曾有过。”
闻声，黎奇眉梢下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漏出一丝笑意，扬起的嘴角拉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声温柔。
“那真是极好。”
洞房花烛，大喜之夜，黎奇趴在桌上，睡了一晚上。
隔天早上，屋内二人都醒的很早。按照常理来讲，他们今天日上三竿之时再出门，才显正常。
二人身上还穿着昨日大红的喜服，黎奇与初荷对视了一眼，随后自觉的背过身去。
初荷清楚黎奇的意思，她手脚麻利的换着衣服，嘴里还不停说着让黎奇不要偷看的话。
黎奇背朝着初荷，没有应答。他此刻在想的，是能否从身后的女子身上，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以及张初荷选择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只听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黎奇斜眼望去，一把造型别致的木制梳子被扔在门边。
走到门边将梳子捡起，黎奇回头望向初荷，看见对方正坐在镜子前，沉闷着脸，五官纠结在一块，看上去有些气结。
张初荷不会梳妆。
得出这一结论的黎奇，无声走到初荷身后，单手托起对方披在身后的长发，耐心的将打结的地方轻轻的整理开来。
初荷通过镜子，看着黎奇娴熟的动作，感到相当意外。
整理好初荷的头发，黎奇自然的拿起桌上的笔，问起初荷是否会妆扮。
初荷横眼瞪向黎奇，嘴里说着自信的话语，动起手来却弄的一塌糊涂。
用水拭去初荷脸上夸张的白粉，黎奇拿笔蘸取少量墨黛，单手扶住对方的额角，神色自若的盯着初荷的眉眼，平静的替对方画起眉来。
黎奇的脸在初荷眼前放大，初荷呆坐在原处，有些局促不安，从而下意识的想要躲避黎奇的目光。
“别动。”
初荷飘忽不定无处安放的眼神，最终落在黎奇修长的眉尾。
“你给别人画过眉吗？”
黎奇没有立即回答，他手上动作未停，画完最后一笔后，他向着初荷轻轻笑了笑。
“这辈子，你是第一个。”
初荷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耳廓微红，黎奇让她作为女子，感到有些自愧不如。感到不自在的她，没好气的嘟囔。
“人难道还能有几辈子？”
放下手中的笔，黎奇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平淡亲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人只有一辈子。”
人自然只有一辈子，只是他黎奇有所不同。
换好衣服后，黎奇坐在桌边，安静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看着黎奇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初荷反而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始不停向黎奇提问。
初荷提出的，都是类如兴趣爱好之类的问题，黎奇垂眸微笑，耐心的一一回应。
当初荷问完最后一个问题，黎奇眼神淡淡的望向初荷，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他神情自若的开口。
“为夫有一事，还想请夫人指教。”
初荷也没想到，黎奇会突然这样称呼她，她扭捏的别过头去，不敢去望黎奇的眼睛。
“你讲。”
“张太傅……”
刚说到张太傅，初荷便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弯如新月的眸子里却隐隐藏着一抹晦暗。
黎奇的嘴角微微勾起，面不改色的说道。
“不知太傅，心喜何物？”
房内空气一时沉默。
初荷望了眼黎奇，笑着说起张太傅的喜好。
听着对方不知真假的话语，黎奇眼神平静的看着初荷。他之前以为，张初荷是代表张家来接近他，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虚假的夫妻关系正在继续，二人对外是一副琴瑟和谐，相亲相爱的模样；实际上一间房里，彼此互不干涉。
在出发去渝北的前一天，家中的仆人慌忙跑来告诉黎奇，弟弟与初荷在庭院中起了争执。
面对弟弟的指责，初荷表现得从容自然，言行得体端庄，颇有主母的风范。
相比起来，弟弟在面对初荷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时，急躁的面红耳赤，口不择言。
躲在走道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事态越发严重，黎奇终于出声表态。他走到初荷身前，神色淡漠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她是你嫂子。”
弟弟面色涨红，气得不轻，指着初荷，大声的斥责对方，随后开始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口气全讲了出来。
弟弟说得都是实话，黎奇当然知道。
黎奇心下默默叹了口气，高扬的手臂带动衣袖，扇出一阵细风，随即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弟弟的话瞬间戛然而止。
不远处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下人们，此刻全都突然噤声。
弟弟捂着自己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瞪着微红的双眼，愤怒不解的瞪向黎奇，下一刻，委屈一下子涌满了他的眼眶。
“你打我？你为了她打我？你知不知晓她前些日……”
“想来小叔只是有所误会，相公你莫要怪他，是妾身的过错。”
初荷说着，眼角微红，眼神有些躲闪，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黎奇微微垂眸，他必须在此刻，做出抉择。于是他温声开口，安慰着初荷。
黎奇的态度让弟弟感到寒心，弟弟气愤的转过身去，怨声骂着黎奇，诅咒着初荷。
初荷自怨自艾的说着自己的不是，那双含泪欲哭的眸子，紧紧盯着弟弟离开的背影。
此时的黎奇，没有看到初荷眼底的晦暗，更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与弟弟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