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婚礼那天，阳光明媚。新娘坐在牛背上，由家人牵着送来。
没有繁杂多样的仪式，简单的拜过天地之后，就算是结为了夫妻。
将新娘送入洞房后，黎奇留在外面，应酬着亲朋好友。
父亲端着酒杯，祝福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怅然。
“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说完这一句话，黎奇的父亲停顿了很久，须臾之后，仰起头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再也没说什么。
“您已经教会我许多了。”
黎奇双手举着酒杯，向着父亲的方向微微欠身，以示尊敬与感谢。
父亲扬了扬手，没再看黎奇一眼，他的儿子，从来不需要他教。
仰头喝下杯中的酒，黎奇便被母亲喊了过去，与女方的家人招呼问好。
黎奇的岳父岳母举着酒杯，与黎奇对饮之后，便开始讲述自己的女儿的优点。
夸张的形容越堆越多，黎奇笑了笑，在对方停下的空档，出声打断。
“我会好好待她。”
漫长的宴席结束之后，夜幕也随之降临。
穿过一桌桌狼藉的餐桌，黎奇手上端着一小份糕点，回到了新房。
房内，新娘端正的坐在床边，等着黎奇掀起她的红盖头。
黎奇将糕点放到桌上，缓缓走到新娘身前，伸手挑起新娘的盖头。
“坐了一天，先吃些东西。”
疑惑浮现在新娘的脸上，黎奇轻轻一笑，走到桌边坐下，笑意盈盈的望向对方。
“你我既已为夫妻，为夫总不该让你挨饿不是？”
床边的女子手指搅着衣边，神情有些犹豫。
“相……公……”
“恩，我在。”
黎奇端起糕点，走到床边，与自己的妻子并排坐下，手中捏起一块，将剩余的递到对方手边。
妻子犹豫半晌，伸手拿起一块糕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我以为，你是那种，嗯，不会正眼看人的那种人。”
说完，妻子重声咳嗽了几声，吃得有些急。
黎奇起身倒了杯茶，递到自己妻子手边。
“慢些，都是你的。”
妻子大口喝完茶水，缓了口气，目光莹莹的看着黎奇。
“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比如说呢？”
黎奇轻轻敛眉，故作思索的模样，饶有兴趣的看向对方。
妻子咽下一块糕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看向黎奇的眼神十分认真。
“你比我想的，要好一点。”
黎奇皱了皱鼻子，眼角流露出些许笑意，厚着脸皮的追问。
“只是一点？”
四目相对，妻子将头低下，盯着碟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声音有些闷闷的。
“再多一点。”
看着妻子微红的面颊，黎奇轻笑出声。
“你比我想的，也要好一点。”
“好哪一点？”
妻子脸上浮起的红霞，比起大红的喜服来，尚且更胜一筹。
黎奇侧着头，看上去像在认真思考。片刻后，他眉眼含笑，轻声开口。
“哪一点都好。”
妻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猛然别过脸去，想要将羞涩藏起，小声的嘟囔。
“这是什么话。”
黎奇没有再往下说，他伸手碰了碰妻子的发梢，眼神异常的认真。
“承诺的话。”
“什么？”
黎奇的嘴角勾起，温柔的笑容里有些惆怅。
“没什么。”
黎奇这一世的妻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子，没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不会想着去捉弄黎奇，她每日所做的，便是做好饭菜，等着黎奇回家。
邻近的村子新修了一间学堂，邀请黎奇去当教书先生。因此，黎奇偶尔会夜宿在邻村，而他的妻子，则是像他的母亲一样，就着烛光，为黎奇缝制着新衣服。
黎奇趁着出门的这段时间，去了趟县城。
在街上走了许久的黎奇，最终在一个首饰铺前停住了脚步。
他想给他的妻子，买样礼物。
清透碧绿的翠玉簪子被妥善的收进口袋，黎奇脚步轻快，一刻不停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看到礼物的那一刻，妻子惊喜的笑出声来，下一刻，又嗔怪的怨着黎奇乱花钱。
妻子板起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笑意，黎奇眉梢微弯，笑得有些宠溺。
第二次做父亲的他，并没有比第一次的心态平和多少。他站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听着屋内嘶声的叫喊，却无能为力。
所幸，母子平安。
黎奇抱着孩子，感觉有些沉甸甸的，他知道，那是生命的重量。
穿着肚兜的孩子，在床上爬来爬去，仿佛不知疲惫。
拦住即将从床上掉落的婴孩，黎奇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的这般活泼好动？”
年幼的婴孩扯着黎奇的衣摆，不依不饶的要往黎奇身上攀。
“那定是像你。”
一旁的妻子手持针线，缝制着孩子的衣物，笑容满面。
黎奇伸手碰了碰儿子肉乎的小脸，声音里满是笑意。
“那将来可多个人闹你了。”
妻子拿起剪刀，将手中的线头剪断。走到床边，将孩子抱在怀中，眼里满是期许。
“儿啊，将来不要像你爹一样，不让娘省心。”
小小的婴儿手臂轻轻摆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父母，傻笑起来。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看上去十分开心。
拭去儿子嘴边的口水，黎奇抓住了那只不停晃动的小手，眼底情绪翻涌，声音认真，像是对谁许诺。
“要平安长大。”
转眼之间，黎奇的儿子已经到了可以读书的年纪。
调皮的孩子成天爬树上墙，混得一身泥土，灰尘仆仆的回到家。家里等待他的，是他拿着鸡毛掸子，横眉怒目的母亲。
“课业都做了吗？天天就知道玩！”
“做了！做了！”
黎奇坐在窗边，看着自己的妻子追着儿子，满院落的跑，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是不是你儿子？你都不管管。”
妻子站在窗边，刚奔跑完的她，喘着粗气，埋怨着黎奇。
黎奇顺手拿起一旁的蒲扇，在妻子面前扇了两下，笑得温柔。
“好好，你歇歇，别气着了。”
接过妻子手中的鸡毛掸子，黎奇缓步走向自己的儿子。对方立刻会意，噗通一声跪下，态度十分诚恳。
“爹，孩儿错了，孩儿今后一定好好学习。”
黎奇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顺手推舟。
“他都认错了，你看……”
妻子摇了摇蒲扇，咬牙切齿的出声。
“我看什么？你们爷俩少给我来这套。”
事情最终在虚假的稚声哀嚎中，落下帷幕。
沉浸在幸福中的黎奇，仿佛忘记了自己前一世的经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厄运来得会如此悄然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