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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个镇这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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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顶还是有些积蓄的,因为香香自小就节俭,老道又几十年如一日的不着四六,苏顶打小起就在客栈里承担起男人的责任,迎来送往,清洗打杂,平日里坏了的桌椅板凳,都是他摸索着修缮。

    再大些了,镇上人要些家具农具也是找他,说也奇怪,无论坏成什么样的物件,交到他手里,都能焕发新春,新打的物件也总能别出心裁,让雇主出乎意料的满意,每回都能多挣它个三瓜两枣。

    除去早年间被老道士连偷带骗损耗了一些,还是攒下了不少银钱。客栈生意艰辛的时节,他也交给过香香想贴补家用,香香只说让他继续攒着老婆本,分文未取。

    这回打的这把椅子,光是料就让他的积蓄十去其九,他想着香香的笑容,却一点也不感到心疼。

    此刻苏顶正在抱着一把铁锹仔细端详,是菜园的李哑巴昨日送来的,把头用的年头久了,里面都已腐朽,用手一搓,就扑簌簌的掉渣,倒是锹头仍是寒光闪闪,锋利逼人。

    他从床底抽出一长节胭脂粉象牙木,是上次卖豆腐的白寡妇打妆奁剩下的,手中刻刀上下翻飞,不一会,一杆粉嘟嘟,光溜溜的把头就做出来了,往锹头上一插,挥舞了几下,正合适。

    高端的匠人总不满足于平常的成功,苏顶略一沉吟:“老李头一辈子孤苦,不若再搭一个美女给他。”

    心里想着梦春楼刘婉儿的样子,手中刻刀便在把头上动作起来:“这里要大,这里也要大些,这里要更大些。。。。”

    苏顶没进去过梦春楼,两年前他赎老道士的时候,只在门口远远地瞥见过一眼刘婉儿,就一个观感:大!除了大还是大!长什么样儿反而没注意到。

    他做这些活计也不全是为了挣老婆本,他只是喜欢把一堆没用的东西变得有用,让没有价值的物件变得有价值或更有价值。

    刻完最后一刀,把头上栩栩如生的刘婉儿身段夸张,俏目含春。“创造使人快乐。”苏顶满意地把铁锹往肩上一扛,赶往菜园交工。

    “不知道造物主看到这个世道,是快乐还是难过。”苏顶边走边想。

    老道士正在大堂百无聊赖地剔着牙,看着苏顶扛着粉嘟嘟的铁锹走过,揶揄道:“小小年纪总往寡妇家跑?扛着的什么玩意儿?用的了这么老长吗?”

    “给你打幡儿用的竿。”苏顶头也没回跨出客栈。

    “呜汪。”大黄低吼一声表示赞同。

    说这儿是个镇,其实还真不大。

    稀稀拉拉几家商户围出一块广场,撒泡尿的功夫就能绕着跑一圈。

    商户都靠着西边的那座矮山过活,好时节时,有不少樵夫和脚夫在山上忙活。

    山顶上有座破观,老道士是观主,据说以前香火好的时候善男信女不少,现在则是一年不如一年。

    之所以称之为镇,还是因为路口那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的不知道刻了个什么字,苏顶跟着老道学了认字后还是看不出,只听人口口相传说那是个镇字。

    那便是吧。

    对于每日里只操心生计的人们来说,待的地儿叫什么名儿并不那么重要。

    渐渐的,镇外的人就管这儿叫那个镇,镇里的人就叫这儿这个镇。

    茶棚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都是歇脚的脚夫,别看草棚不大。名字却起的大到没边,叫聚仙棚。

    掌柜的姓刘,白面无须,每日里都笑呵呵的礼数甚是周全。兼着小厮,跑堂,偶尔还客串下说书人,当下就正在说着。

    苏顶侧耳一听,今天说的还是青帝玉碎济苍生,威皇断刀斩妖莲。

    “话说那。。。那青帝如何不知其中有。。。有诈,可不入。。入那个虎穴,焉得那。。。那个虎子,运。。。运转紫灵挪移妙。。。妙法,拍马赶到那个什么。。。什么涧来着?”

    得,又卡到这儿了。

    “好!”隔壁裁缝铺蔫坏的鲁剪刀摇着扇子躺在藤椅上,见缝插针地叫了声好,刘结巴更不会了,脸憋的通红,嗫喏着下不来台。

    脚夫们却似早已习惯,只闷头喝着自己的茶水,仿佛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麻木的不仅只是他们的身体。

    “顶娃子,扛的是哑巴的铁锹吗,还有余料吗,再给我打个撑杆可好?”婉转软糯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豆腐铺的白寡妇瞧见苏顶,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包起二斤豆腐塞到苏顶怀里。

    “好的,白姨。”苏顶接过豆腐笑着应道。

    白寡妇声音甜糯,皮肤白皙,按剪刀的话说,是一掐一冒水。只是胖,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胳膊都比苏顶的腰身粗,大号的绿色宫装套在身上紧巴巴的,远看像一只熟透的苞米成了精。

    但她做的豆腐可是一绝,晶莹有如白玉,清香四溢,滑嫩爽口。甚至还有泉阳府里的人慕名而来,一传十,十传百,生意自然是水涨船高,隐然已是这个镇的首富。

    “要什么撑杆,还不如哑巴家的黄瓜萝卜好使,这么干熬着,不如和我对伙过日子,一起快活不好吗?”鲁剪刀搓着干瘪的胸膛邪笑道。

    白寡妇啐了一口,萝卜一样的双手捂住了脸,竟然只够挡住自己的眼睛,通红的额头、脸皮、三下巴都昭示着她的娇羞。随即麻溜地扭身回屋,摔上房门。

    臃肿的身体带起一阵尘土,恰被北风带过,洋洋洒洒地落了鲁剪刀一身。

    鲁剪刀咳了一声,眼睛盯着豆腐铺,狠狠咽了下口水,对着苏顶说:“真他娘带劲!这才叫女人!”

    哑巴的菜摊摆着时令的蔬菜,绿油油的黄瓜,水灵灵的萝卜,紫幽幽的茄子,白生生的莲藕,错落有致的摆在摊上,在烈日的烘烤下仍是鲜翠欲滴,非是全心照料,绝种不出这样的菜来。

    此刻哑巴正拿着铁锹兴奋的两眼放光,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把头的人像,干裂的薄嘴唇似包不住取之不竭的口水,两腮都鼓了起来。除去应给的二钱银子,又硬塞给苏顶两颗大白菜,一捆红薯粉条。

    苏顶抱着豆腐,夹着白菜径直往张屠子家走去。张屠子赤着上身左手持刀正娴熟地分割着半扇猪肉,他家小张坐在旁边凳上,眼皮微肿,眼袋黢黑,脑袋似小鸡啄米,正打着瞌睡。

    老张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光,持刀的臂膀肌肉虬结。远远地看着苏顶走来,率先开口:“孩他娘叮嘱过了,咱家的肉再不卖给你家了,想要自去三十里外的泉阳府买。”

    “我不买肉。”苏顶露出笑容走近。

    “不买肉你来作甚?”

    “我来换,拿功法换。”苏顶笑的更灿烂了。

    小张闷哼一声站起,瞅了一眼苏顶,脚步虚浮地转身进屋。

    老张嘴角抽动,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活劈了你信不信?”

    苏顶还是笑着,凑上前去,低声道:“前朝笑笑生的房中术。换不换?”

    老张色厉内荏地低吼道:“我用不着!”但炽热的眼神却让他的反驳变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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