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灯之罚
毒雾沼林一角,黑牙湾,一条小山溪入海处,沿岸分布着大小几块滩滁。
有涨洪水时冲涮的,也有涨潮卷成的。
前些年,洪水冲涮的那块滩滁,泥沙里突然有稀薄的灵气生成,滩上野草开始疯狂生长。
没过多久,被路过的修士发现,几番寻找没发现灵源等特异之物,只好退而求其次,以法力搬运来礁岩护堤,并简单布置几个灵阵,形成最差的不稳定灵田。
从此,这块普通滩滁也有了新名字——溪滩。
碧空如洗,白云若棉。
远离了毒雾沼林,这片灵田附近的空气格外清新。
又是一年收租日,收获的季节,灵田里一片金黄,稻穗沉沉,谷粒饱满,看着又是个大丰收的日子。
溪滩上两户灵农整齐的站立在门口等候着,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更多的是极力掩饰的惶恐不安。
初阳升起,他们就匆匆果腹,仔细的整洁面容,换下平日劳作时补丁打补丁的衣服,穿上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裳,尽量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以免冒犯前来收租的修士老爷。
近午时分,树荫下,等待了几个时辰的他们已经热得汗如油下,衣裳紧贴身上,整洁不再,天空才悠悠飞来一只白色大鹤,鹤背坐着名灰袍修士。
白鹤飞行的速度似缓实快,前一刻还是很远处的不起眼一个小黑点,没过几息,人已经落地站在他们面前。
离地三尺,白色大鹤就迅速收缩变小,眨眼消失不见。
而灰袍修士落地,很是利落,就跟平地跨步一般,没一点突兀感。
这位修士道髻长脸,苍白色面色中隐隐带着点青灰,身形较为瘦削,文静的就像郊游的书生,一身整洁衣袍,干净不见丁点皱纹。
就是腰间挂着一只香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也有点别扭,娘气!
灵农准备已久,仍是不习惯修士这突然到来的速度,等发现人到了近前,慌忙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恭迎老爷驾临。”
修士没理跪伏着的灵农,面无表情的看着十数亩灵田,确认灵农没有偷食之后,淡淡的吩咐:“很好,今年灵田种的不错,都起来吧。”
他手中一抛,扔垃圾般丢出一张黄纸。
却见那张符纸见风就涨,片刻化作一只尺许大的古怪蜻蜓,嗡嗡的振翅飞走,开始收割稻子,倒不用灵农亲自动手。
灰袍修士朝前跨步,正欲入室休息,发现所有人脸上的神色好像有点古怪,面色一沉,陡地伸手一招,切了一穗灵稻过来,捏着一粒谷子扔进嘴里。
嚼了两下,灰袍修士眉毛一掀,额间皱起,脸一下变得黑的不能再黑,怒喝:“大胆贱奴!竟然想蒙混过关,也不想想老爷我是这么好骗的?”
在修士试味时,就禁不住打颤的灵农,再次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大喊:“老爷饶命!”
不敢拖延,由其中户须发皆白的老农代为分辩:“前两年就告诉老爷了,这灵田开荒扩张后,最近两年,灵气肥力不够,供应一年不如一年,这两年……”
“不想听这废话!我只知道,你们今年的任务没完成,按例,当罚!”
灰袍修士振袍转身,怒极却笑,“你们自己说,事情办成这样,该受什么刑罚好?”
“冤枉啊!”
求饶分辩无用,这次其他人全部哭嚎起来。
白发灵农仍是不甘的继续分辩:“这片灵田本就是新开荒的,灵气不够……”
修士脸色更黑,再次打断他:“哦,你们的意思是,我真的冤枉了你们,是我让你们把这珍贵灵田种废的?”
“不敢!奴仆……”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白发灵农更是惶恐,顾不上害怕,急忙大声求饶:“老爷就看着我们为你辛辛苦苦劳作几十年的份上……”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前些年也是有苦劳之功的是吧?勤劳劳作几十年,没出一丝差错,确实是算有功,当赏。”
他点点头,不想再听他们吵闹,气势一开,直接震慑得他们嘴不能言,身上压了千斤重物似的,狼狈的趴在地上不能动。
灵农中胆子小的,已经歪歪扭扭的吓昏过去。
更有甚者,身下突然间多了滩黄色水渍,似有腥骚之味弥漫。
“可恶的贱奴,气煞我也!”修士更怒,伸手欲拍。
其实被他气势逼迫,那气味没有飘散过来,只是修士五感敏锐,能察觉到他们的细微变化,想到恶心处,就特别不爽。
他突然摸出张符箓,咬牙切齿的道:“有功当赏,那就赏了!这张符箓可是金丹老祖精心炼制的符箓,这份恩宠殊荣的待遇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的!”
被震趴在地的灵农,几个明白的,闻言心里更怕,趴在地上拼命的挣扎着,却被压制的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修士枯瘦苍白的手掌一翻,一张灰黑的罕见符箓抛出,口中疾喝:“罚!”
就见那张颜色与寻常纸符不同的符箓,升空一变,化为一个巨大的“罰”字,天色一暗,整个的滩滁霎那间疾风狂卷,阴风阵阵。
灰黑色的“罚”字之下,有莫名诡力,把跪趴在地的两户十六口人抓摄过去,按序站立成“罚”字形。
轰!
以十六人的血肉为薪,魂为焰火,燃成十六支人形火炬。
血肉不化,神魂不灭,火焰不熄。
“罚”字符下,不烧足三日天夜,魂火不熄。
火熄人灭,天地不存,不入轮回,仿佛不存于世。
期间,十六人被定在那一动不能动,再痛苦也哀嚎无声。
那凄惨痛苦的模样,胆小的能当场吓毙。
浪费一张魂罚符惩罚了这批贱奴后,灰袍修士怒气仍然未能发泄完,抬手生成一颗熊熊火球,伸手就扔,再出再扔。
轰轰轰!
剧烈爆炸声中,两户庭院被炸得粉碎,余焰灼烧,引燃附近的事物,火舌翻卷,浓烟滚滚。
灵田中退化的成熟稻子,连那只暂时被遗忘,仍然在那勤奋收割的大蜻蜓,也被修士牵怒给炸坏,滩滁上一片狼藉。
修士的灵火够猛,夏末时枯草不多,仍然被烧得浓烟四起,有点呛人。
被气坏的修士不想多留,伸手展开,那被收起的大白鹤又重新出现。
灰袍修士一跃而上,厌恶的望了眼在被定在魂罚符下的灵农,正要原路返回,突然绕了个圈,轰的一下,把另外海滩滁上种植的普通粮食也给烧了。
隐隐的,他还是有点心痛的。
这批成熟的稻子,由灵米退化成,比凡间极品贡米还要珍贵,是能售卖变换一大批黄金,甚至运气好能兑换成一两颗灵石的,就这样被他一把大火全给毁了。
心痛的眼角抽动着,事已至此,故作无视。
突然间损失了份资源,眼不见心不烦的修士等不及魂火烧足三日夜的功夫,很快驾鹤飞回,急着去寻找新的收入来源。
门派外的资源,修士弟子历练发现,三成归修士,七成归门派,全无种植灵农的份。
这也是在灵田之外,灵农需要额外种植普通粮食的缘由。
溪滩的动静有点大,爆炸声不绝。
两里外,大块岩礁暗洞下,正在酣睡的一名童子被惊醒,烦躁的翻了个身,再吵再翻身,直到接连的爆炸吵得他睡不下去,才揉着朦胧的睡眼,不甘心的擦着嘴角未干的口涎爬起来,慢吞吞的拖着小短腿往回跑。
爹娘当初怎么吩咐他来着?
好像刚被吵醒一时间有点迷糊,全给忘了!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实在有点响,小家伙特别好奇,急于跑回去察看一番,连充当粮食的两只大寒瓜都忘在原地。
更是忘了,当初被爹娘送过来时,再三叮嘱:不玩够一日,绝对不能回去,要不然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