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傻子就是傻子，企图用比手腕粗不了多少的树遮挡自己，还自以为躲藏的挺好，扒着树干好奇的往院子里瞧着。只目光不像大人，反而像个五六岁的孩童，对什么都好奇。
薛云珠只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头瞧着刘氏道，“二婶儿前几日还去我家中说些有的没的，是不是我没死成您和三婶很遗憾？您说若我去镇上或者县里宣扬一番说他的母亲为了谋求大伯家的家业竟煽动侄女自戕，大堂兄会有影响吗？”
一听这话刘氏顿时变了脸。
刘氏为何这样算计薛家大房那点家业，自家条件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大儿子读书有点天分，在十五岁时过了童试，如今在县里读书。如今这年头家中但凡有一人读书都能拖累全家，作为亲娘刘氏自然想让儿子一步登天哪怕考不上举人进士，能得个秀才的名头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但读书要花费银子，他们一家地里刨食一年到头赚的银子全花在大儿身上仍旧被大儿埋怨不够。
读书人注重脸面，若薛云珠真的豁出去脸面到县里宣扬刘氏劝说薛云珠上吊这事儿，那大儿可就真的没脸了。
瞧着刘氏脸色变化，薛云珠就知道戳到她的痛处，她笑吟吟道，“我改变主意了，三百文。”
“你个死丫头1刘氏万分不情愿，怒瞪着薛云珠还想再骂。
“四百文。”薛云珠脸上神色淡淡，“二婶若是再口舌不干净，侄女不介意再加上一些。”
刘氏胸口翻腾，心中将薛云珠骂个半死，之前和马氏商议的让黄三坏薛云珠名节时她还心虚了一下，现下这死丫头不光不听话还顶嘴威胁她，心里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一旁曹夫子也很是惊讶，常言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没想到薛铁柱一死，他这闺女倒是硬气起来。曹夫子瞧了眼自家小孙子，慢悠悠的规劝，“薛二家的，以和为贵，不为大壮着想也该为成才着想。”
刘氏心疼的要命，但为了儿子只能松了口，“你到我家拿去就是了。”
薛云珠满意，然后道，“那现在先跟云录道歉吧。”
“什么？”刘氏以为自己听差了，让她一个做长辈的跟小辈道歉？
薛云珠似笑非笑，“不乐意？其实赔偿金我多少我是不缺的，缺的是这口气……”
她话未说完，刘氏已经扯了薛大壮一眼，“去道歉。”
薛大壮原本指望他娘给他撑腰，结果撑腰没撑起来反倒被讹了四百文钱，他自然不愿意的。但刘氏一巴掌就落了下来，“快去1
薛大壮瑟缩一下到了薛云录跟前瓮声瓮气的道了歉，刘氏冷着脸也道，“二婶给你赔不是了。”
事情了了，薛云珠带薛云录回去上药顺便跟着刘氏回去拿钱，出了院子，薛云珠瞥了眼树下，穆家那傻子正歪头看着她，然后咧嘴笑，“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薛云珠瞥了他一眼还未说话刘氏已经嗤笑到，“傻子就是傻子，连傻子也知道看漂亮姑娘了。快滚开。”显然一腔怒火在薛云珠身上没法撒，转而撒到一个无辜的傻子身上了。
傻子被刘氏的凶悍吓到了，眼神怯怯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
薛云珠收回目光道，“二婶倒是不傻，怎么还带堂妹过去给穆太太过目？难不成是被拒了心生怨恨？”
依着刘氏重男轻女的性子不带自家女儿去走上一遭是不可能的。若薛大妮被穆太太看上了，刘氏也不会对傻子如此做派，所以只能是薛大妮没被看上刘氏恼羞成怒了。
刘氏愤愤的呸了一声道，“不就是个傻子，家里条件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娶不到媳妇，谁家乐意嫁个傻子。”
说完刘氏拉着薛大壮就走。
薛云珠看了眼怯生生的傻子，然后道，“快回去找你父母吧，你一人出来想必他们会担心的。”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傻子嘿嘿笑着，上前走了几步想要扯薛云珠的衣襟。
薛云珠后退两步，温声道，“快回去吧，我们走了。”
说完不管其他直接带着薛云录走了。
待他们走后，傻子站在原地眼睛闪了闪，随后飞快的恢复成原样，大声喊叫着，“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伴随着漂亮姐姐这样的喊声，薛云珠姐弟直奔薛二叔家去了，到了薛二叔家，刘氏拿了四百文钱扔给薛云珠道，“薛云珠，我们好心好意你不领情，以后可别后悔。”
薛云珠颠了颠铜板，笑吟吟道，“好，您放心就算我后悔了也不会来找您的。”
嘭！
大门关上了，薛云珠也不在意，拿着铜板对薛云录道，“走，找赤脚大夫开药去。”
村里有个赤脚郎中，虽说大本事没有，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酒之类的还是有的。不过这些东西便宜，买来不过花费十多文钱，剩下的还是不少。
薛云录担心道，“姐姐，我们拿了二婶的钱她会不会报复我们？”
“我们不拿他们就能放过我们了？”薛云珠看的清楚，然后拍拍他脑袋道，“只有让她们损失大点以后薛大壮才不敢招惹你，明白吗？”
“明白了。”其实薛云录并不明白，但姐姐说的都是对的。
路过村中央的时候热闹已经散场，不少妇人领着女儿回家去了，只看表情便知道是失败了。
到了快村西的时候远远的他们便瞧见徐氏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连忙过来上下打量薛云录。
薛云录：“娘，我没事，姐姐给我报仇了，二婶还给赔了医药费四百文呢。”
“四百文？”不怪徐氏惊讶，在乡下四百文也真是大数目了，没想到刘氏竟这样大方。
薛云珠没仔细解释，进了院子洗了手，然后道，“既然是医药费，那咱们这两日吃的好些，给云录好好补补。”
徐氏笑了起来，“也成，明日我去镇上割肉回来。”
正说这话，院门那里突然传来声响，薛云珠扭头去看，居然又看到那个傻子。这会儿傻子正扒在大门外面探头探脑，发现薛云珠看到他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姐姐，漂亮姐姐。”
薛云珠有些头疼，走过去看着傻子道，“不是说了让你回去找父母吗？怎么又跟到这里来了？”
“给漂亮姐姐。”傻子不知从哪里采了一把野花乱七八糟的抓在手里，这会儿直接递到薛云珠眼前了。
薛云珠看着里面掺杂的野草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你，快回去吧。”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傻子见她接了欢快的拍起手来。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些人的呼唤声，听着声音似乎不像村里的人。
傻子突然伸手捂住脸小声嘟囔，“看不见我，他们看不见我。”
薛云珠：“……”
找傻子的人到了跟前，是一个老嬷嬷带着几个小厮，到了近前拉下傻子的手道，“少爷，你跑哪去了身上怎么这样脏，太太喊我们回去了。”
说着那嬷嬷往院子里瞥了一眼，目光就落在薛云珠的身上，顿时眼前一亮。
傻子还在嘟囔：“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奴婢看见您了，太太找您找的着急，咱们该回去了。”嬷嬷朝薛云珠客气的颔首，然后拉着傻子的手往来路而去。
傻子呆呆的被拉着，转头看着薛云珠焦急的喊道，“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可惜人还是被拉走了，慢慢消失在薛云珠的视线当中。
徐氏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叹息一声，“这大概就是穆家的傻子少爷了，没想到长的这样好看，若不是痴傻的，想必亲事会顺利许多。”
薛云珠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哪怕是个傻的这样的人家娶妻也不该困难的，恐怕是另有隐情吧。”
第二日一早，徐氏起来准备去镇上割肉，薛云珠道，“我去吧，您身子这样如何受得了。”
以前的时候薛云珠没有独自去过镇上，徐氏有些不放心，“那你在村口等一等，瞧瞧有没有去镇上的牛车，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吧。”
薛云珠点头，从下河村到镇上路程十几里路，真走着过去少说也得大半个时辰，走着去的确累人，有牛车那就再好不过。
她们运气还真不错，没过多会儿便听见外头的吆喝声，徐氏将昨日薛云珠带回来的铜钱递给她道，“买了肉去布庄扯块布回来，眼瞧着开春了，娘给你做几身衣服。”
薛云珠应了一声出了门。
村口大树下村里的林叔牵着牛车，牛车上已然坐了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看着都是要趁春种前去镇上逛一逛了。
原身当初很少出门，跟同龄人也很少接触，瞧见她出来，几个姑娘还多瞧了她几眼，眼中的惊艳不似作假。相比较大姑娘的含蓄，一些成了亲的妇人就显得话多了不少，问薛云珠去镇上干啥，又问昨天刘氏是不是真的赔了铜板。
薛云珠好耐性的一一说了，一身穿藏蓝色夹袄的秀兰嫂子就小声道，“你二婶那人可不是个好的，你可当心些。”
因着这话薛云珠多瞧了对方两眼然后点头，“多谢嫂子提醒。”
说着话牛车往镇上去了，一路上车上的人说说笑笑，偶尔话头到薛云珠这里，薛云珠也回上两句。快到镇上的时候路过一大片田地，就有人感慨道，“这一片的地听闻都是穆家的地，也不知哪家姑娘那样好命被穆家挑中。”
说着秀兰嫂子瞧了薛云珠一眼笑道，“昨日村里的姑娘大多都去让穆家太太瞧了，怎么没见着云珠？云珠是瞧不上穆家那傻儿子还是不知道这事儿？”
薛云珠眉头一挑，笑了起来，“他家娶媳妇与我何干，嫂子难道不知道，我爹活着的时候最大的心愿便是让我招赘一个夫婿回来，况且我爹才没俩月，如今云珠处在重孝期间，如何会在这时候嫁人。”
她说的有理有据，秀兰嫂子倒不好再说，便笑着点头道，“云珠说的不错，是嫂子想差了，傻子家里再好也不及顾秀才，顾秀才学问好说不定以后还能考上举人呢。”
薛云珠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好好的说起这男主干嘛来了，就凭着男主家那难缠的娘她都不会嫁过去的。
其他几个嫂子也纷纷说起穆家的事来，薛云珠虽然未搭话，但也听出几分事情来。
穆家去村里挑选媳妇不是无缘无故，而是穆家先前招待过一个云游的道士，穆家和善待道士周道，在道士临走前对穆太太言，穆家傻儿子的姻缘该在穆家北面靠水的地方，而且生辰八字与穆少爷极为匹配。只要穆少爷婚事定下，身体自然就好了，兴许还能为穆家留下子嗣。
而穆家北面靠水的村子里，上河村和下河村无疑是距离穆家最近的村子，所以才有了昨日一遭。
薛云珠听着她们谈论，话语中无不可惜此事，薛云珠瞧着入目的田地幽幽的想：穆家再好又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