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纽扣谋杀案 7
人世间，k城。
露天停车场旁边，集装箱小屋内。
23:56，04秒。
姚若岚借由蜡像儿上身，还魂人世。
她睁开眼，感觉今天的小屋有些不同，确切地说，她和肥佬正坐在一个热气球中。
肥佬按下遥控器，集装箱小屋顶部的铁皮自动打开，热气球从小屋内缓缓上升入夜空。
“你这是要干嘛？”姚若岚问。
“赚了这么多钱，那就来点不一样的，今晚带你去看星星。”
热气球继续上升，肥佬手边有一个音箱，他按了开关，播放了一首歌，《分分钟需要你》。
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在太空中两人住。
活到一千岁，都一般心碎
听着这首歌，姚若岚站起身，从空中眺望城市的璀璨烟火。
“怎么样？这怀旧金曲还行吧。”肥佬递上一瓶冰镇啤酒。
“你带纸笔了吗？”
肥佬从口袋里拿出纸笔，“我做的事，你放心。”
姚若岚在纸上画下了凶手的画像，由于她上身的蜡像儿是高科技机器人，算法精准。
那张凶手画像就和叶莉莉手绘得一模一样。
“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这个人，身高大约175，可能有毒史，只有找到了他，真相就解开了。”姚若岚说。
肥佬将画像收起，姚若岚接过啤酒，喝了一口。
听着那首歌，她的目光出现了重影，或许是想念的重影。
她想起二十二年前，曾坐在一个人的车里，他们共同听过这首《分分钟需要你》。
许文山，她想起了许文山，那些在查案、追凶中，在一次次面对生死中，二人渐渐升温的感情。
可是，都过去了，不可能了。
姚若岚又喝了一口啤酒，她发现这个热气球越升越高，并没有保护绳。
“你不怕一会儿下不去吗？”她问。
“要是真的下不去，我就下冥界去陪你。”肥佬说着凶狠的情话。
姚若岚转过头看着肥佬，她确实感动，在一次次的4分钟相聚中，肥佬总是能给她新鲜感，做好吃的、带她去看更远的风景。
将短短的4分钟，变着花样制造浪漫。
肥佬对姚若岚有意，但姚若岚心里知道，她和肥佬也是不可能的。
倘若在一起，是要做多少年的4分钟恋人？
况且，她不是鬼，连人都不是，是蜡像儿，连蜡像儿都不是，她在人间只不过是一具机器人的躯壳。
他们之间的处境也像极了那首《分分钟需要你》的歌词——
做个假的你，天天都相对，对木头公仔做戏。
在这次见面的最后，在几百米的高空，肥佬随着音乐哼唱着《分分钟需要你》。
姚若岚听着，二十二年前许文山也对她唱过。
她分不清面前的是谁，是幻影中脸上有一道刀疤的许文山，还是面前这个痴痴的肥佬。
机器身躯自动感知宿主的情绪，用水制造出眼泪，眼泪湿润了姚若岚的眼眶。
四分钟已到，她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离开了，再无气息。
肥佬抓着一动不动的“蜡像儿”机器人的手臂，抱在怀中，看着夜色。
他继续唱完了那首歌的最后一句，“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你是阳光和空气。”
曲终，音乐停。
肥佬抱着那个机器人从几百米的高空落下，他身后的高科技降落伞张开。
降落伞缓缓降落。
上天入地，他记录着这次4分钟的奇妙旅行。
第二日，肥佬去找了圆富贵。
将那张画像递上，“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明白了。”
回到警局，圆富贵看着那张画像，画像中的男子壮壮的、大约20岁，在1965年的时候20岁。
该怎么查？只能是碰碰运气了。
圆富贵去了一趟电脑部门，根据特定目标，搜寻40年代生人的罪犯，身高在175之间，可能有毒史记录。
找到了20几个符合特征的嫌疑人，与照片比对。
一个叫做胡民的人，进入了圆富贵的视线。
资料显示，胡民是1965年来到k城的，在1968年，因为一宗抢劫伤人案入狱十年。
之后出来，又多次犯罪，多次入狱。他有很深的毒瘾，毒瘾迫使他一次又一次铤而走险。
最关键的一点，根据比对，他与画像中的男子实在是太像了。
圆富贵查到胡民家如今的住址，独自一人开着跑车前去——毕竟她曾是飞虎队的no1，也曾在马歇尔行动组受训，制服一个嫌疑人，她有足够的把握。
那地方是郊外破旧的一栋民房，门是虚掩的。
屋中有一张桌子，桌上全是中药、西药。
一台电视，电视机前是一张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地上放着氧气瓶。
圆富贵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胡民先生。”
胡民转过头，他的脸上全是褶子，脸也烂了好几块，毒在十几年前彻底戒了，可后遗症还在，身体太差了，靠药物维生。
他已经八十几岁了，颤声问道，“你是谁啊？”
圆富贵走了进来，出示了警官证，“胡民先生，你还记得在1965年，你见过一个名叫叶莉莉的女子吗？”
胡民的眼睛眨了一下，可能是感到意外，他想掩饰什么，但好像掩饰也没有必要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咳嗽，说话很喘，“我我真没想到过了50多年，这案子还能够找到我。”
“所以，是你谋杀了叶莉莉。”
“看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却像是了却困扰多年的噩梦，“看来，我要带着氧气瓶去牢里生活了。”
他就是凶手，他已经从一个壮壮的年轻人，因为毒，因为岁月，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圆富贵叫来警车，几个警察搀扶着将胡民带到警局。
到了审讯室，断断续续问了有几个小时。
毕竟胡民年龄大了，说话含糊不清，还浑身疾病，审问的时候不能太刺激到胡民，只能等他慢慢说。
胡民没有做任何抵抗，承认了是他在1965年谋杀了叶莉莉，并且把这件事嫁祸给了圆俊生。
“为什么你要杀她？或者说，是谁指使你做这件事的？”圆富贵问。
胡民与叶莉莉、圆俊生完全不认识，究竟是谁，是谁雇他杀死叶莉莉的，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圆富贵等着胡民开口，等他说出最后的真相。
又吸了几口氧气，胡民舒服了点、缓过来后，说，“杀杀错了。”
“杀错了？”圆富贵一脸震惊。
“是啊，杀错了。”
随后胡民讲述了那宗匪夷所思的谋杀案真相。
几日之后，想念之城。
音乐厅的后场，79岁的圆俊生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小束用报纸包好的玫瑰。
过了一会儿，陈曼珠从后场出来，七日的演唱会全部结束。
圆俊生递上花，笑着说，“曼珠，恭喜你，演出顺利。”
陈曼珠将手挽着圆俊生，扶着他走。
陈曼珠即将离开本城，前往下一站，开启下一站的演唱会。
而圆俊生也会陪着陈曼珠一起去。
圆俊生说，“你真的不介意吗？让我这样一个老头子陪着你。”
陈曼珠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但你在我心中，是不可替代的你。”
如果不是1965年圆俊生入狱，他们会走到一起。
如果不是1971年陈曼珠在演唱会发生意外，他们会走到一起。
“已经错过很久很久了。”圆俊生遗憾地说。
“还会有很久很久的，不是吗？”陈曼珠莞尔一笑，就如当年那般美好又甜蜜。
他们在空旷的音乐厅后场缓缓走着，打算去吃宵夜，打算珍惜从现在开始、直至不知何时会消失的一天。但每一天，都是赚的。
只是他们并没有察觉到
在这个音乐厅二楼的黑暗处，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手中缓缓举起一枚重重的铅球。
她在计算，计算陈曼珠什么时候会走到铅球的落下处。
5432，
她在默数，心中暗暗说着，“砸死她，砸死她。”
忽然有一人从后面按住了那枚铅球，她回过头，看见了一名头发是桃红色的、样貌惊为天人的女子，姚若岚。
姚若岚抓过铅球，对那女子小声说，“不要再做傻事了，叶莉莉。”
叶莉莉想要抢那枚铅球，姚若岚又说了一句，“1965年你已经错了一次，你不记得了吗？”
听到这里，叶莉莉如触电般、松了手。
她看着圆俊生和陈曼珠缓缓离开了音乐厅，消失在视线中。
很多错误，只是一念之间。
叶莉莉蹲下身，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哪怕死了，圆俊生都不属于我。”
姚若岚叹了口气，“我今天来，是想要告诉你，杀你的凶手找到了。”
“找到了？”她抬起头，“那人是谁？”
“是你。”
“你说什么？”
“是你自己，杀死了你。”姚若岚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