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深渊凝视
段颂人在课桌上趴着，眼却没合上。刚才陈东风的话在他的某处神经作祟，段颂鬼使神差地往前排瞅了眼。
眼皮一抬，就望见了个陌生的瘦小背影，段颂心里冷哼一声。
但凡跟黎城沾边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冰冷的视线正要收回，前面的人却突然转过了头。段颂眼神一顿，跟她乌黑的杏眼撞了个正着。
宋子衿刚也只是觉得后背发凉，总感觉后面有人在盯着她看，便下意识的回了个头。
她没想到会这么巧，那个在心里担惊受怕了一节课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跟她撞上了视线。
他眉眼漆黑，眼神冰冷，看上去阴狠又暴戾。
脑子里闪过他冷血的画面，宋子衿没撑住几秒，慌乱的别过头去，双手下意识的收紧衣角。
胸腔明显的上下起伏着，宋子衿努力平复自己不规律的呼吸。大脑变得异常活跃，像过幻灯片一样，她很快把他们为数不多的交集串联起来。
昨天下午撞见他打架……
当晚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他那张模糊却透着阴沉气息的脸……
再有，也只是刚刚跟他眼神撞上。
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有宋子衿心里清楚，而段颂压根不认识她。
确定这一点，宋子衿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然而，下一秒。
桌面上毫无征兆的覆上了一双手，宽大有力，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纹路清晰，仿佛要撑破冷白的皮肤。紧接着，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也从头顶压了下来。
宋子衿心脏重重一跳，迟疑地抬起头，不久前那个冷冰冰的眼神蓦然砸了下来。
就这样，段颂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她。
少年眼底漆黑一片，如一滩晕不开的墨。冷冽危险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让人不由得想到来自地狱的深渊。
没给宋子衿任何反应的时间，段颂压低嗓音问她：“昨晚偷看尽兴了吗？”
宋子衿脑子宕机两秒，反应过来后“嗡”的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么说，段颂知道昨晚撞见他们打架的那个人是她？！
宋子衿含水的杏眸不断放大，颤了又颤，想不通原因。
段颂眼睛从她头上的栀子花发卡移开，拍打了两下掌心直起腰。仿佛达到了某种目的般，抬步懒散往后走。
随着他手上动作的抽离，宋子衿发现了他手掌下覆盖着的东西，眼神随即一怔。
是跟她头上一模一样的栀子花发卡，也是她昨天意外丢失的那一枚。
……
许不予怀里抱着刚收的一大摞作业，看着迎面走来的段颂，身子往旁边的过道侧了侧。
单薄的身子从面前擦过，段颂直接回了座位。
陈东风皱着眉，隐约记得段颂对新来的那位不感冒啊，那他刚刚莫名其妙的操作又是怎么一回事？
持续懵逼中……
“阿颂，你刚干嘛去了？”陈东风扬着下巴又问：“新来的那个你认识？”
难得，段颂回了他一句：“不认识。”
说完，又往她身上瞥了一眼，眼神依旧冷漠无情。
刚才跟她对视，她那副怂样让段颂在心底冷嗤一声。不过怕他的人多了去了，段颂也没在意。
直到她别过头去，甩起的马尾辫露出了个栀子花发卡。
眼熟得很。
段颂眯起眼，手放进裤兜摸索着。
掏出来一看，果然，跟他昨天捡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细想一番，她刚才表现出来的恐惧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段颂隐约觉得她就是昨天躲在墙角的那个人。
但也只是猜测。
直到刚才的试探，段颂心里更有底了。
一声闷响，许不予两臂一松把书堆在了课桌上。上面的作业本突然间滑落，顺势碰倒了宋子衿桌面上的水杯。
“啪啪”几声连响，宋子衿眨了眨眼，缓过神来。
而后从位子上移开，蹲下来帮许不予一块捡地上的东西。
作业本全部收拾好后，许不予把椅凳下面的杯子捡起来，站起身递给她，“你的。”
宋子衿礼貌的微笑了下，伸手接过。
许不予刚在后排无意撞见了她和段颂那段，便问了句:“你跟段颂很熟吗？”
宋子衿一愣，而后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起劲，着急忙慌的否认。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跟段颂这种跟打架斗殴沾边的人有任何交集。
许不予眼神往后排指了指，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朝她提了句:“后排没一个善茬，没事别招惹他们。”
得到的仍旧是宋子衿无声的回应，许不予稍一愣神，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毕竟人家是从大城市来的，跟她这种穷乡僻壤长大的不一样，人家有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资本，许不予心想。
……
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下课铃声还没响，班上就闹哄哄的一片。张丽拍桌子敲黑板的警告了半天都不管用，最后索性也懒得管。
陈东风睡得胳膊都麻了，拧着脸抬起头，往墙上挂着的钟表看了一眼，脸色痛苦，“我去，咋还没下课啊？”
他捶着快没知觉的手臂，往旁边瞅了眼，发现段颂胳膊曲着肘抵在课桌上，拳头抵着脑袋也在睡。
段颂人高腿长，狭小的课桌下，他两条腿敞着，显得格外憋屈。额前的碎发恰好遮住阴沉的眉眼，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即便是睡着了，脸色还是一样的臭。
但陈东风还是轻“啧”了声，虽然天天显摆自己的脸，但在段颂面前，他还是愿意甘拜下风的。
没多久，段颂眉心皱了下，睁开眼便看见陈东风在盯着他看，臭脸上又多了几分嫌弃。
下课铃声响起，张丽书本还没合上，已经有人踩着点从后门窜了出去。
没几秒，班上的人都快走空了，张丽只好走到许不予面前，跟她交代了下今天的英语作业。
后排，陈东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一把拽过椅背上的外套，对着一旁的段颂说：“阿颂，今晚中午去后街吃面？”
单县一中师生上千人，整个学校就只有一个小食堂。每天中午饭点都是人挤人，饭都不一定能排上。
好在学校不限制他们的自由，中午可以随意进出校园，到外面吃饭。
段颂轻点了下头，陈东风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