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混乱的单县一中
郑婉姿为人要强，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近几年来手里存了些钱，也没少给她的母校单县一中捐钱献力。
这次宋子衿转学能办得这么妥当，很大程度上都是校方卖郑婉姿面子。
教学楼三楼的走廊上，学生三五成群，追逐打闹声不绝于耳。学校里没有定制统一的校服，仪容仪表管的相对松，他们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偶尔见几个穿着规整，短袖搭配黑色运动裤，还有几分学生的模样。剩下的大都穿得随意，大裤衩人字拖的打扮也有。
刚才擦肩而过的几个女生，脸上还化着浓艳的烟熏妆，上衣露脐，紧身短裤勉强遮住大腿根部。
这是在黎城二中从来没见到过的场面，宋子衿打探着周围的一切，感觉自己的认知一直在被刷新。
旁边的中年男教师曹培松面色平静，厚镜片下藏着双视而不见的眼睛，似是对一切都已经见怪不怪。
突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个男生，嘴里喊着“老曹”，一胳膊揽上曹培松的肩膀。遭受重大的碰撞，曹培松一个没站稳，身子往宋子衿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差点摔着。
宋子衿下意识的抵住他的胳膊，视线往右侧移。
曹培松扶了把鼻梁上的眼镜，眼神一斜盯上旁边的寸头少年，站直身嘴里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早晚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寸头少年嬉皮笑脸，手肘搭在曹培松的肩头，一条腿腕曲着，站姿懒散，跟没骨头似的。
他没接曹培松的话，而是视线一移，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个陌生的女孩。
皮肤白净，杏眼圆亮。这么水灵，可一点都不像他们单县能长出来的小姑娘。
“呦呵，这谁啊？”他扬着下巴问曹培松，咋了下舌，赞美的话里还带着几分戏谑，“长得挺标志啊。”
宋子衿闻声跟他眼神撞上，眼前的男生小麦色皮肤，单眼皮，眼神跟昨晚撞见的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凶暴。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寸头少年就是被人喊“风哥”的那个施暴者。
曹培松猛地拍掉他的手，察觉到一旁的宋子衿脸色不太对，似是被吓到了。
想着大城市来的小姑娘八成没见过这种痞坏的臭小子，便转头呵声训斥道：“陈东风，你给我老实点。”
一看到他这副混混模样，打扮得流里流气，曹培松又想起了先前郑婉姿交代的话，再次告诫说：“人家新转来的，要是让我逮到你欺负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东风装模作样的站直，嘴上应着:“知道了。”脸上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混蛋样，说完拔腿就往走廊另一端跑去。
周遭吵吵嚷嚷的，曹培松扯着嗓子喊他：“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小子又要野哪儿去啊？”
“人有三急，我去趟厕所。”陈东风往后摆着手，头也不回，“您的课我保证按时到。”一转身就钻进了走廊尽头的男厕所里。
曹培松无奈的摇着头，嘴上的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生气。
视线再次落到宋子衿身上时，曹培松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盯着女孩发白的嘴唇，身子还在轻微颤动着。对于了解她过去的曹培松来讲，打心底里觉得她可怜。
曹培松轻拍着她的肩膀，问：“吓着了？”知道宋子衿不会说话，他又耐心安抚说：“没事，以后要是班上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
宋子衿心里发虚，脸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地假笑。
见她缓过神，曹培松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最终，二人停步在高二（3）班门前。
这是个理科班。
先前宋子衿文理成绩不分上下，在这个师资力量本就薄弱的小高中，还有着重理轻文的传统。就算把宋子衿送到这边读书，郑婉姿骨子里还是不甘女儿堕落。
选理这件事是郑婉姿建议的，好在宋子衿也没产生什么抗拒心理。
至于内定理科（3）班，郑婉姿多少还是有点私心的。毕竟她曾是曹培松带过的第一批学生，认识了二十多年，终归是信得过的。
班里，吵闹声丝毫不亚于外面。刚一进门，一个纸飞机就迎面而来，不偏不倚的戳在曹培松的脑门上。
单县的高中采取的是跟班制，班上大部分学生都是曹培松高一带过的那一批，他对这群人性子了解的很。
曹培松沉下脸，人走上讲台，教案往讲桌上重重一甩，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
倏尔，话声戛然而止，教室里一片静默。
上课铃声应接而来，陈东风踩着点从后门钻进来，刚进门看见台上吼得脸红的老曹，眼力见十足的他摆手招呼道：“快快快，都回位上，给咱老曹点儿面子。”
陈东风扯开后排的课椅，大爷似的瘫坐在上面。
顿时，班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聚堆站的人都纷纷散开，嘴里唏嘘着回到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也是该吃吃该玩玩，干啥的都有，只当曹培松的话是耳旁风。
宋子衿站在前门口，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教室整体呈东西走向的长方体，两侧分别有两扇双开的大窗户，此时朝阳正好洒进来，打在木质课桌上，泛着金光。
另一侧透过窗子，还可以看到十几米高的银杏树，这个季节叶子有些泛黄。
头顶的墙上缺了好几块皮，露出原本的水泥色。上面吊着落了灰的直管式日光灯，有个还有些接触不良，滋滋啦啦的忽闪着光。
后面的黑板上办着努力向上的黑板报，却跟班里的杂乱模样不太协调。
班上的同学两人一桌，最前面摆了张铁皮制成的讲桌，跟曹培松气得铁青的脸一个色。
良久，曹培松吞了口热水，平复下来情绪跟班上的学生介绍：“同学们，从今天起，咱们班上多了个从黎城转来的同学。”他招手示意宋子衿走上讲台，“人家名叫宋子衿，平时大家都多照顾着点儿。”
起初大家都埋头各干各的，没怎么注意到新同学。直到曹培松提到“黎城”二字，纷纷来了兴致，一个个的抬头往讲台上看。
黎城，单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从小就被家里长辈思想灌输的一座伟城。
就一眼，后排男生起哄似的“呦”出声。仿佛是错觉，前面几个女生把手里的镜子一撂，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自从失声后，宋子衿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在骚动的议论声中，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她们猜测她转学原因的话题。
宋子衿反倒有些宽慰，众多议论都只是猜测，没有一个提到点子上。
那就说明她暂时是安全的，至少这儿没人知道那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