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去哪?
连着好几天沈思夏都没在学校看到程辛年,身后的座位也空滞了好几天。
经过这一遭,沈思夏也相信了他确实在学校有门路,一个刚背上处分的人校方怎么会容许他成天旷课,开除都是情理之中的。
能在学校这么放肆的,那得有多硬的后台。
周五程辛年来了,他看上去很匆忙,在桌子里拿了点东西就走了,连课都没上。
他们值日都是按照学号轮转的,沈思夏是新转来的,为了防止前面的学号紊乱,她学号排在了最末。
今天轮到她值日,她把擦黑板的活留到最后。
刚将粉笔凹槽里的笔灰清理干净,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
“周禾你有病啊?”汤曦语气不善地低吼道。
沈思夏回头一看,周禾杯子里的酸奶尽数倒在了地板上,玻璃残渣溅得四处都是。
周禾抱胸,毫无愧意,不甘示弱地争论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走过去的时候蹭到了我的杯子,才会掉下来的。”
汤曦认定她就是故意的,她走过去的时候都没碰到周禾,愤懑道:“你知道我们拖了多久的地吗?”
周禾颐指气使地说:“你们拖了多久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汤曦说不过她,气得攥紧拳头,憋得小脸通红,在她面前竖起一根食指:“你!”
沈思夏拦住汤曦,出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你赶紧把这儿理了,我去拿个拖把过来拖了。”
她要再不拦住汤曦,在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两个人说不准要大动干戈。
周禾嘲弄地嘁了声。
周禾那点坏心眼被沈思夏一眼就看破了,她还在因为主持人那事儿给她使绊子。
沈思夏不想和她争论,尽管是她找茬在先,但换位思考一下,原定的职务被一个空降新人撬走,这事论谁心里都不舒服。
不止是她,沈思夏心中也有点过意不去。
沈思夏去厕所找拖把,害怕回去的晚,汤曦又和周禾吵起来了,囫囵地将拖把拧得半干。
就在她要迈步出去时,步伐一滞——
“你还有脸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这声音是从对面的男厕所里传出来的。
有人声音颤抖着回应:“程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程哥?程辛年。
沈思夏把手里的拖把倚在女厕所门口,带着狐疑与好奇,蹑手蹑脚地靠近。
沈思夏看见程辛年随意地坐在洗舆台上,脚下跪着一个身形臃肿的男生,看背影,是之前在食堂见过的蒋强。
程辛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带着嘲意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团垃圾
他唇线绷的紧直,唇角蕴笑,眸中却藏着几分阴鸷。
程辛年把手机扔到他面前,瓷砖地很硬,屏被摔的四分五裂,说:“既然你说不是你,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张截图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怎么传来传去,又传到我手里来了?”
蒋强蜷成一截,脸被打得鼻青脸肿:“我、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人刷到了我的博客,碰巧截了屏程哥,程哥你可要相信我啊,我那篇帖子是你亲眼看到我删的!你一定要信我啊!”
他想拉扯程辛年的裤脚管,被程辛年一记嫌恶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杜康一瞅他那窝囊样就窜火,往他脸上啐了滩口水,低吼:“艹!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孙子发的帖!”
杜康问:“程哥,要不要教训教训这兔崽子?”
“总要吃点苦头,才会长记性。”程辛年歪了歪头,缓缓抬脚。
蒋强以为要踹他,条件发射性的闭上了眼。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是冰冷的鞋尖磨蹭他的脸。
他此刻宛如路边一条任人践踏的丧家之犬,身上的伤口溃烂流脓,聚集起了无数苍蝇,肮脏不已,只能靠向程辛年摇尾乞怜才能活下去。
这般羞辱远比在他身上施加拳脚更难堪。
若不是亲眼所见,沈思夏实在无法将眼前以折腾别人为乐的地痞流氓,和记忆里那个干净如水的少年相重合。
蒋强头垂的很低,都快磕到地面,他泪涕交加,地板上已蓄了一片水渍:“我真的知道错了程哥,你饶了我吧!”
你饶了我吧!
饶了我吧
饶了我。
那样卑贱如野狗般的生活,日复一日,根本看不到尽头。
程辛年恍若被人点到了命门:“饶了你,谁能饶了我?”
他的声音像是从万丈深渊中传来。
连杜康都看出了程辛年情绪的反常。
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重新唤起,像一坛罪恶的酒被人埋在后院数十载,酒盖没封紧,酒已被蒸发完,启开后是扑鼻而来的腥臭,酒坛里爬满了虫,坛壁上挂满了潮湿的苔藓。
他从来不是被覆盖在光里的人。
程辛年攥紧了拳,手背的青筋凸起,随时有可能脱离皮肉,他呼吸的有些急促。
杜康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企图让他平静下来: “程哥,你还好吗?”
以沈思夏一己之力阻拦,只怕她的下场不会比蒋强好到哪儿去,班主任都在开会,现下只有找保卫科的人来,万一出了人命,结局将一发不可收拾。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撤,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他们注意。
她崴了的那只脚还没好全,往后撤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处,重心不稳地往右后方迈了一步,不巧的是那里有个不锈钢的垃圾桶,脚跟踩到了垃圾桶,响声回荡整层楼内。
沈思夏呼吸一窒,拔了腿就想往外跑。
一双笔直的腿落入视野,那双掺了冰的眼眸阴沉沉地俯瞰她。
那一瞬,沈思夏如履薄冰,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直到他清冷的嗓音灌进了耳膜,“沈思夏,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