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诸君，且听一言
这个晚上，楚遗风入睡得很晚，今天他咳血了，主任来检查了一下，说没有大碍，就是肝的状态又下滑了些而已。
楚遗风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系统和剧本，才是救命稻草。
咳点血什么的，不过一小事尔。
他先是想到白天里见到的钱雁秋，几乎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野望，当即就把《神探狄仁杰》的剧情在心中过了一遍，但是想了想，钱雁秋的拍摄手法毕竟和一般的导演不一样。
想要征服他，还是想办法从系统那里得到《狄仁杰》系列的原版剧本。
想完了这一茬，又想到关于闫斐和彭大摩执导《夏络特烦恼》一事，这是开心麻椛崛起的开始。
天下大势都是起起落落，开心麻椛又怎么能逃过这样一个规律呢，所以有些东西，他想提前说出来。
关于演员个人，关于东黎的喜剧，关于娱乐至死然后归于平淡。
思绪运转，某个时候感觉不到身上的胀痛了，只是觉得全身的浮肿又严重了些，似乎，楚遗风也感觉自己没有那么枯瘦了。
醒来依旧是护士莫之瑶在旁边摇晃着药瓶，今天依旧要输液，针孔要扎好几次才能扎准了，这让莫之瑶有一些担心。
楚遗风反倒微笑安慰起这个护士来，“没事的，就是多扎几针，让我长长记性，晚上别睡那么晚。”
“诶？你昨天又没睡着啊？是哪里很疼么？需不需要主任额外开一些安神的药？”
“就不必劳烦了，只是想一些事情，想得有些久。”
莫之瑶懵懂地点了点头，质朴如她，也懂一个道理，有些人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看看夕阳怎么落下，水流如何行走。
而楚遗风，活着已经这么难了，却还要想这些事情，莫之瑶在心底是很同情又很敬佩他的。
莫之瑶端着药盒走了，八点钟，外面还有鸟儿叽叽喳喳鸣叫着，空气说不上清新，但是透过照进来的朝阳，舞弄纤尘，照在身上，有着暖意，心情意外地温慰着，驱散了昨天夜里带来的寒。
十一点钟，闫斐他们乘坐的飞机落地了，也没有什么人来接待，他们一行人，加上王宁和马俪，坐着铁轨浩浩荡荡向着湘南第二医院赶来。
前一天晚上含章就打电话给楚云霜，告诉她自己和闫导等人要来医院看望楚遗风，楚云霜自然又少不了一翻劝，言语里多是说：余含章现在正是事业期，燕京是个好地方，能多学习点就多学习点，楚遗风这里，她能照顾到之类的云云。
余含章感到很温馨，说到是楚遗风有事要找闫导之后，楚云霜沉默了会，没有说话，今天早早地就在医院门口等他们。
十一点半楚遗风透过窗户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脸上虽带着笑，楚遗风却还是能从楚云霜眼角的皱纹和颇重的黑眼圈看到了疲倦。
楚遗风知道，母亲虽然对自己说是在店里看着店子，其实是在医院做着护工，
某天另外两名护士来给自己换药的时候顺带聊到的，她们以为楚遗风睡着了，但其实没有，他是在系统界面看着自己的生命时间发呆。
但是他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劝说自己的母亲，都是因为自己，不是么？
十二点闫斐他们到了，提了很多水果给楚云霜，楚云霜自然拗不过这些年轻人，来到楚遗风的病房的时候，挑挑拣拣将楚遗风能够吸收的的水果都放在了床头边的柜子上。
马俪和王宁是第一次见楚遗风，心中的想法，和闫斐彭大摩初次接触到楚遗风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几人都笑着问候了几声，楚云霜将病床调整了一下，让楚遗风半躺半坐着，动作很是熟练。
楚遗风嗫嚅着嘴唇，轻声道：“妈，没事，您就不用在这里操劳了，我和闫导他们说点事，楼下不是说流食有新的口味了么，您帮我去盛一份呗”
楚云霜应了一声，轻手轻脚走出了病房。
楚云霜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六张折叠椅来，余含章将其都打开，众人一一就坐，自己则安静站在靠窗的位置，欣赏着坐在床上的楚遗风一人迎对开心麻椛五人。
楚遗风说道：“闫导，辛苦你们了，劳烦你们跑这么一趟。”
虽是只提了闫斐一人，却将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
马俪和王宁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来应对，好在沈藤露出笑容，笑容里有一种名为治愈的力量。
“来都来了，不说这些，遗风，咱们都是大男人，太肉麻的话，咱不说，就这么着吧，你下次还这么什么都不透露，我看你旁边还挺宽敞，迟早得加一个我的位子。”
楚遗风被逗乐了，“藤哥，这个事，还真不方便在电话里说。”
“你说，我们听着。”
“好。”
就这么着，众人竖起耳朵，想听听楚遗风究竟想说什么。
“咱们这部电影，一个是不能妄自菲薄，闫导，彭导，藤哥，马俪姐”
楚遗风每说一个名字，都有人轻声答应，“电影能这么快开拍，我是十分惊喜的，你们的沉淀已经够了。”
“所以，你们之间，一个是初露头角，一个是初试锋芒。”
王宁暗暗吃惊，没想到楚遗风对他们这些人的评价如此之高。
闫斐重重点了点头，接着有些开心道：“遗风，你就是不这么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楚遗风了然，有本事的人，自然是自信的。
“但是，我可不仅仅是要夸你们。”
哦？？闫斐和彭大摩惊讶了，沈藤也从窃喜中回过神来，余含章依旧安安静静地欣赏着。
“闫斐，彭大摩，我不知道在这里您二位以后的发展是如何的，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我看到的，只有被金钱和浮华包裹着的圈层，一圈一层下来，很不好看。
你们是沉淀过了的，所以我很希望，你们有着你们自己的路，不管是创作周期，还是艺术技巧，都很好；
我希望，您二位，能够坚持自己，不要一味地去迎合，要和那些已经在某些道路上染泥了的区分开来，泾就是泾，渭就是渭。”
闫斐和彭大摩同时怔住了，楚遗风接着陈述他早已经想好了的句子。
“未来的东黎喜剧，未来的东黎演艺圈，前者太过浮华，不管多么地探索，肯定会追求一个道理，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但是没有达标的艺术技巧，只能是浮于表面，最终失去观众，失去自己的轨迹。”
“而后者，则会逐渐被渗透，将原本藏在深处的陋病积累到表层，标榜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这是不好的。”
在场所有人都没说话，任由思绪轻微地流动，不知搅了谁的微梦。
“藤哥，你为人稳持，有意气，保持你舞台上松弛的状态，你已经火了，我说的。”
这番话说出来，沈藤自然不会不好意思，他镇定自若，嘿嘿一笑，“遗风，这么夸我，是不是有点偏心了，多不好意思。”
“马俪姐。”
马俪忽然听到楚遗风喊自己，轻声答应了一句：“诶，我在，您说。”
“马俪姐，你的性格是爽朗活泼的，但是我知道，一直以来，总有人在形象问题上，拒绝你，质疑你，从前有，以后也会有。”
“其实我特意想见你，是有些话想说给你听的，你的开关键从来都不是握在别人手里，不要因为别人摁了关闭键，就觉得自己无法发光，你会发光发亮的，只是，我时间可能不多，也许看不到那一天。”
这句话一出，不只马俪愣住，一时间想起了一路走来的辛酸，不由得泪水往上涌。
余含章也愣住了，后者转过身看着窗外，他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适应楚遗风迟早会亡故的这个事情了。
“你的终点，从来都不是一时的风光，你的起点，也不是资质平庸。”
“务必自惜羽毛，选对自己走的路，谐星有时候要依赖的是段子和夸张的肢体动作，咱们不做谐星，等到某天能如顶梁柱一般撑起一台大戏。”
马俪闻言陷入了思考，接着楚遗风就说起了王宁。
“王宁先生，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王宁正襟危坐，听到这句并不意外，果不其然，楚遗风接着便说道：
“我见过你演过的很多话剧，你的问题在于表演痕迹太重，用力过猛。”
王宁脸色猛然变了，他有些窝火，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我叫你，是想来劝一劝你，如果你想听恭维的话，其实你已经可以走了。”
王宁脸色沉了下去，但是闫斐和彭大摩等人都在场，耐心地听着，他其实心里也知道，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哪还有心思大放厥词呢？
只不过是这时候的王宁不愿意听这些罢了。
“敝帚自珍的后果必然是泯然众人，人们握紧沙子，只会让沙子越流越快。”
听到这里，大家也都品出来点味道了，静静听着楚遗风说下去。
王宁自觉漏了颜面，有心说点什么，可是内心的声音告诉他，楚遗风说的或许是对的。
“有时候，人的选择大过努力，你想要基业长青，自然就要做一个好选择。”
说完这句，楚遗风再没别的可说了，静静闭了眼，留王宁一个人坐在角落，神色变换，思考着什么，挣扎着什么。
其实王宁现在就有一颗苗子，想要证明自己，想离开开心麻椛，去发展自己的喜剧路线。
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想法，毕竟，开心麻椛之前的一哥一度是他王宁，沈藤这时候后起之秀，直欲把自己掀翻在沙滩上，这是他个人的看法。
可是他没有想过，离开了之后，没有好剧本，没有舞台，如何踏梭而行？
诸位,须知，有时候，人一定要认清自己。
这时候余含章在窗边听了许久，久久没听到对自己的叮嘱，不由得出声不平：“不是？老哥，我这么大老远来，合着没我名字啊？”
众人都笑了，楚遗风睁开眼，好没气道：“你啊，你就跟着这几位大佬好好学呗，我能给你啥建议，建议都是虚的，路是自己走的。”
这时候，王宁许是捉摸出了点想法，认真地对楚遗风说道：“楚编，谢谢你，你这些话，我会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