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可由不得你
芸娘是青楼的姑娘，所处的阁子叫迎仙楼。而迎仙阁在三川边上，是洪波府最大的青楼。
今日迎仙阁有大型活动，还未入夜戏台子上便唱起来了。江上的、岸上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
小厮和妈妈们将入场的宾客引入阁中，大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姑娘们正陪着客人调笑饮酒。
主厅一片忙碌，迎来送往。台子上正唱着一出大戏，整个迎仙阁都回荡着咿咿呀呀丝竹之声。
戏曲的内容已经进入尾声，掌柜的见暖场快结束，急匆匆的拉过正在和后勤对流程的司仪。
两个人唧唧歪歪一会儿，一个小女孩急忙跑来。她拉着司仪想说什么，可是后场太吵，司仪没注意到她，小女孩急得满脸通红。
芸娘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她气息不稳的将“柳仙”放在了桌上。
回屋时几乎所有姑娘都出门了，芸娘心中着急，换了衣服，只画眉涂唇别的都不敢做，怕浪费时间，她总算没有迟到。
芸娘坐着喘气时，正拉扯着司仪的小女孩看到了她，神色轻松起来。欢欢喜喜的跑过去将“柳仙”抱起来，低眉顺眼招呼着要她跟着自己走。
芸娘跟着到了旁边偏厅，几个穿着鲜明的女子在里面各自说着话。
今晚的活动就是为了她们几个专门做的。
迎仙阁的姑娘们虽然来路各有不同，但迎仙阁每年隔两年都会买姑娘，将她们培养起来，成为迎仙阁中的花魁。
这一批的几个姑娘东家觉得都很不错，便专门做了这次活动迎她们入阁。
芸娘心中打好腹稿，等着桃枝的询问。
桃枝就是她带的一个姑娘，现在也是入阁的姑娘之一。
穿着粉白色齐胸襦裙外罩浅绿袖衫的女子站起来迎了过来，皱着眉的对芸娘抱怨她来晚了让她担心，随即如负重释的笑着说来了就好。
看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芸娘站着捂胸，喘着气笑眯眯的道歉，说自己临出门忘带“柳仙”又折回去拿。
桃枝的关注点便转到了“柳仙”上。
“柳仙”是有一些民间传说成分在的古筝，相传是七十年前一个樵夫梦到了老树怀孕，于是第二天去梦中的树林，寻到了那颗柳树，发现这个树在根脚的地方长了个两人合围才能勉强抱住的树瘤。
这个树瘤被手艺人做成了古筝，本来叫“瘤仙”，后来被人改名为“柳仙”。
柳仙是迎仙阁的收藏，现在在芸娘手中养着。桃枝是芸娘之后接手柳仙的女子，芸娘看着桃枝喜欢柳仙，心中想法万千。
桃枝爱不释手的打开了束带，抚摸柳仙在外面的部分。
旁边的一些姑娘也一起围上来看，不远处有个姑娘则满脸不高兴的坐在原处。
芸娘找了个凳子坐下，用手给自己扇风，等候场叫她们上场。她时不时回答桃枝几个问题，心中却只想好好坐着休息。
桃枝一心扑在柳仙上，倒让芸娘准备的诸多借口没有用处。
忽然芸娘像是想起什么事，她对刚刚给她带路的小丫鬟询问道：“今天有医馆的人来么？”
小丫鬟想了想道：“有，现下在二楼一号房候着。”
芸娘刚想问是否有魏尘在，桃枝便插话道：“芸娘姐姐，这柳仙真是传说中的好琴，你说，我要是弹起来，东家也会喜欢我么？”
桃枝心思简单，对东家有些好感。她像是无意问起，听在别人耳中有人却格外扎耳起来。
看着几乎所有人都围在桃枝身边，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姑娘，俏生生的站起说道：
“桃枝妹妹，你不知道芸娘姐姐喜欢东家吗？虽说姐姐现在年纪大，人也不水灵了，可你拿到柳仙一不可能赶得上姐姐的十分之一，就你那个水平，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会真以为谁拿到琴仙东家就喜欢谁吧？”
芸娘莫名其妙的看着香杏，她和香杏没有什么交集，怎么这姑娘一通话下来把自己也损了一遍。
桃枝不甘示弱道：“原来是你啊，香杏。我说最近怎么有人老是在背后说我坏话。你也不用嫉妒，就算柳仙不给我，也不会给你，说起来嬷嬷从小教导你舞蹈，到现在也只会跳那么三四支，真是蠢得可以。”
“你、你不过仗着柳仙才有的魁首，我才不要给你当副。”
“那可由不得你，我可是东家钦点的。”
两个人拌嘴起来，吵得面红耳赤，眼见快到上台时间，旁边的姑娘丫鬟们都劝起两人。
芸娘看她们吵了几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人的名树的影，都是因为柳仙。
柳仙名气在外，入阁的姑娘能持有柳仙，不用宣传便已经表明是同批姑娘中佼佼者，可不得其他一起入阁的姑娘当副吗。
但是芸娘很累，她想明白了便自己一个人闭目养神。
吵吵闹闹一会儿，司仪进来叫人上台表演，屋中才又紧张起来，没有吵闹声。
很快到了芸娘和桃枝上场，桃枝恋恋不舍的将琴仙交给芸娘。
她们的表演是芸娘抚琴，桃枝跳舞，等一曲完结芸娘象征性的走个过场把琴仙交给桃枝，然后桃枝抚琴，芸娘便可下台了。
桃枝年纪小才刚十六岁，情绪什么的都写在脸上。芸娘见她紧张，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道：
“只要按照我们前几次练习时候的样子来就行，别害怕。”
桃枝看着微笑的芸娘，心中有些轻蔑，但是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知道的，芸娘姐姐不要担心。”
芸娘走在前面，心中牵挂着别的事，丝毫没注意桃枝。
迎仙阁二楼，是一间一间的包房。打开门便能直接看舞台，而且视角极佳，当然要出的银子也格外多些。
迎仙阁大东家在二楼其中一个包间，他和几个人一起喝酒。等到芸娘上台时，目光在芸娘身上流连不定。
旁边的魏尘看他的样子，提醒道：“别光顾着看芸娘，那个桃枝你可要看仔细了，哪些地方和那个人不像你得让她改。”
大东家这才收回目光，一丝不苟的看着桃枝的表演。
很快，第一场表演结束。
场中气氛高涨，桃枝的舞蹈确实能看出功底，她跳的很好。东家心中对比了一下，确实有一些那人当年的风采。
芸娘把琴交接给桃枝后，桃枝开始了第二段表演，司仪则示意她下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桃枝身上，多么万众瞩目。
芸娘回到台下，她回头看向二楼。
大东家的目光专注，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他看着桃枝目不转睛。芸娘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自己初入迎仙楼。
东家那时也用这种眼神看向自己，于是在学习古筝后，大东家从塞外买回柳仙，并亲自将柳仙交给她抚弄。
转眼十年过去，芸娘二十有五。她年纪不大，但对于迎仙阁来说她已经是个老人。
该离开了，她想。
魏尘看着芸娘望向这边，举杯向她示意。芸娘立马挥手示意他下来，他和东家说了两句，就提着药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