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金子裹身而死
徐墨灵眉心一动,下意识道:“要御医。”她卸了脑袋都能料到这二者间有何区别,但就是想瞧瞧他是怎么个逗法,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赵大人呵。
赵听澜立即两手一箍迫使她身体不得不紧依靠着他的,佯作生气状:“那我明日便送他回老家去,再不入汴京。”
徐墨灵觉得好笑,上下打量他一眼又试问道:“那要你?”
赵听澜满意地点了下头,两眼一眯盯紧她的眼睛,瞳内浮起一丝危险的气息:“此为正解!那么,从此刻开始,我的便是你的,今日审问那批青州考生做成案录的差事,也是你的!”
徐墨灵:“……赵大人,我要求翻案,我选御医!”
赵听澜眯起的眼内笑意更浓几分,悠然道:“晚了,结案!”不舍地松开她推门出去,同时也不忘回头塞一颗糖:“乖,后日我在鹤颐楼设宴,好好为我家姑娘洗尘迎个好彩头,保管比别家办的都好!”
徐墨灵看似冷静地应下这差事,心里已经将青州考生的模样在脑内盘算个遍,她住的房内有八人,另有几间下房住着的合计二十余人,她审案从未同时审过这么多人,好似一招单打独斗的白骨爪突然入了个招式连绵不绝的太极群,毫无头绪。
去找新芒拿刚得的证物,新芒已经等她许久,一见她过来先是恭喜一句“应试顺利”,随后将一整包东西递给了她。
“姑娘,这里头是近期从满月客栈得来的金片,另有一份新物件,你定会喜欢。”新芒说话藏了一半露了一半,十分期待她打开包裹后的样子。
徐墨灵本想偷懒越过,但见她如此神色,不得不当着她的面将包裹拆干净,一眼发现了那张名帖。
“周衡?是了,我摸排过他们在客栈登记的人员名帖,从住下到应试结束,从未见过一个叫周衡的考生!”
从此处击破,拭目可待。
换了皇城司的紫色官服、戴了头冠去监察房,样貌一变,倒也省去了被人认出曾在同一客栈、同一考场待过的麻烦,她提了三个平日晨时走得最早,夜里回得最晚的三人一一独审,其余的交给张太枝的人去挨个做案录。
第一个是张庄。此人面黑身壮,体态滚圆,若不是偶尔捏着本书在读,根本不会让人想起他是个读书人。
“大人,你拿的这金片,是进京前亲人赠的,清清白白,可莫要诬陷了我。”张庄鼻翼微张,刚坐定便似笑非笑地回应了徐墨灵的话。
徐墨灵点头收了金片,将周衡的名帖放在手边,抬眼看张庄,他那双獐目般小而机灵的眼睛正瞥向名帖。
徐墨灵温和一笑,主动将名帖往他手边递了递:“张庄,方才我只是问你进京赶考的盘缠可够,你倒大方,直接替我挑明了金片的来历。现在,你可知我要问什么?”
张庄原地动了下身子,用来缓解周身的紧张感,“小……小人不知。”
徐墨灵拎起水壶倒了热水给他,宽慰他道:“公子是读书人,勿要自称小的,否则我这顶帽子戴的犹如泰山压顶,颇有不自量力的感受。”
张庄接过热水,小心翼翼地看着徐墨灵,徐墨灵越是不问,他的嘴唇越是绷紧,就是不知在哪一刻会垮塌。
徐墨灵为让他放松,掀开名帖指着周衡的名字道:“张公子与这帖上的公子同乡,同院,连读书都是同一位师傅,可春闱期间,你携了他的名帖进京,他却根本不见人影,按照皇城司的规矩,恐怕公子你要倒霉呢。”
张庄蓦然一惊:“怎会我明明打听过,京里断没有这样的律例!”
徐墨灵鼓嘴“哦”了一声,张庄一愣,刚才回话时后背还一片干燥,此时听了她这声回应,却突然渗了层薄汗出来。
剩下的就是磨时间。
徐墨灵平日问话惯会使个手段,只求对方快吐真话,根本没时间往死里耗,可这里是赵听澜的皇城司,她可不能让他落一个屈打成招弄阴耍狠的罪名。
不知过了多久,张庄突然开口道:“梁进、冯才可也被你们拘了?”
“嗯。”
“其它随我们一同来的人呢?”
“都拘着呢。”
“你们拘人可有凭证?”
徐墨灵俯身拿起那个包裹,将一堆带着血迹和皮肉碎屑的金片拿给他看。
张庄伸手取了一块,手指慢慢摩挲过那些凝涸的黑块,眼角逐渐上挑。
忽而右手执起金片朝左手腕子狠狠划去。
眼睛一闭,不见切肤的皮肉之痛,腕子上却是一凉,金片在一块硬物上擦划而过。
“大人你……”
徐墨灵松开他的右手,顺便撤去他手里的金片和方才垫于他腕子上的金片温声劝说道:“周衡死了,你如今也要死,其它考生也都随着你们一起死,难道这件事就能过了吗?”
张庄两瞳内闪过一丝剧痛,两睑顿时一红:“这事连青州的父母官都断不了,如今在汴京,天高地远,我便是说了,大人又能为我们做什么主”
徐墨灵沉静一笑:“我是不能承诺你什么,但我跟你保证,皇城司姓赵,只要你有冤屈,只要这天下还姓赵一天,皇城司就不会不管。”
张庄嘴角一动愣在原地,许久才觉出双腿发烫,不由得直起身来在地上叩首一拜,拉住徐墨灵的手道:“冤枉,着实冤枉!我们青州考生这批前来应考的是整三十人,彼此约好了一同启程,周衡与我是挚友,他前一日在我这里喝茶,将名帖落下了,我便替他收着,没想到第二日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迟迟未到,我们这些人只得先走,本以为往后几日他就能赶上来,可我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人影,直到……直到……”
“你慢慢说,越细越好。”徐墨灵扶了张庄坐下,重又给他倒了热水。
张庄接过水连气都没吹一口仰脖子咽下,总算将胸内那口污浊黑暗的冷气暂时压下,这才接着道:
“直到临近汴京时,我们遇上了一队送货的商户,他有车,有干净的衣裳和粮食,我们有盘缠,就定下他们的几辆马车一同进京,可谁知有天夜里我出去如厕,忽见有一辆车上金光闪闪,似是一尊金佛,我心里好奇,便凑近去看,大拇指用力一捏,竟是软的,而且里头还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我连听数声才隐约辨出,这竟是个被金粉裹住全身的大活人,是我的挚友周衡!”
徐墨灵闻言眼内闪烁几下:“用金子裹满全身,使人窒息而死,如此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