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怎么是他
这夫人闻言只羞涩地低头笑了一下,想必是平时被人夸赞许多,早已疲惫了。
张太枝见她话少,走上前拱手行了礼:“夫人,老黑几时才能回来?”
夫人愣住,眼圈红了一下别开头道:“他一向是没有定数的,今晚回了便回了,不回,那便是明日、后日了。”
赵听澜听出端倪,试探一问:“这忙的是荣府的差事,还是自家的差事?”
夫人听到“荣府”二字赶紧摇头道:“铺子的生意早就不如前了,荣府的生意大,已经找好了下家,再加上录事巷这猪肉掺人骨一事……反正这几日家里是一点入账也无,老黑他闲不住,就出去做些零碎活儿补贴家用。”
说完又起身去烧水烹茶了,经过众人跟前时脸依旧是别到了一边。
徐墨灵在房内踱了几圈,见窗边有一串猪月牙骨串成的风铃,骨相被打磨的十分精致纯白,穿骨用的玉石珠子也是市内饱价之物。
徐墨灵回眼望着赵听澜,话里有话:“这一带的猪肉铺子里,谁还能有这么巧的手摘下同样大小的月牙骨做成这装饰物呢?”
赵听澜但笑不语,回了她一记肯定的眼神。
张太枝在一旁急得手腕都麻了:“大人,徐姑娘,可否明示?”
赵听澜抬手一指端着热茶款款走来的老黑夫人:“还是请夫人给你明示吧。”
夫人闻言一愣,担心手里的茶洒掉,急忙放到桌上借助双臂撑住了失态的身子。
“大人说的何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说罢,低头慌乱地抚了下耳后的发髻。
徐墨灵笑着道:“夫人不爱梳头,通屋连镜子一物都少有,应是早就避世不见人了罢?”
夫人小声驳回:“是我懒散惯了,家里有老黑和小黑在,我被他俩给宠坏了……”
徐墨灵走到窗边,手指抚过那些叮当作响的月牙骨,感慨道:“录事巷有一位姓朱的掌柜,拆骨削肉真是一绝,夫人可听说过?”
夫人小腿一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赵听澜,又看了看徐墨灵,那神色,何止是认识。然而,出口仍然是:“没听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见这么多外人,今日老黑是回不来了,大人若是要问案子,不如等改日吧!”
说完突然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两手紧紧绞在一起,轰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出了货行街,赵听澜脚步一顿,冲一左一右道:“王嗪失踪是个开始,对方下了战书。眼下,时机在此一瞬,不管我们先扑哪头,另一头肯定会有所防备。你们说,先扑哪边?”
张太枝侧头盯着佩剑:“继续查老黑。”
徐墨灵脑袋一歪:“查朱掌柜。”
赵听澜没有接二人的话,但张太枝看到他望向徐墨灵的眼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徐姑娘,为何突然回去查朱掌柜?”
徐墨灵从袖中取出一张二指宽的字条递给他:“宝儿写的,你且看看。”
赵听澜轻声一笑,原来之前她与宝儿说话,是让宝儿偷偷盯着朱掌柜和王嗪的。
王嗪被张太枝的人押着,怎会无缘无故跑了?还是往荣府的方向跑。他有没有私通荣府,暂且不知,但朱掌柜的话却全然不可信。
张太枝捏紧字条唏嘘了一声,再看徐墨灵时眼里已经多了几抹敬意:“原是姑娘一早安排了人!”
徐墨灵道:“交换条件而已。王嗪受了那么大的威胁,宝儿没理由全身而退,他牵挂的只有姑母。我请子辰派人守好了他家,他便替我看好了朱掌柜和王嗪。”
“可是……为何是朱掌柜?”
“他作为商人,太精明了,作为递案子的人,又太过热情,对骨肉的斤两常熟于胸,才能胜任这分尸的任务。宝儿说,王嗪有一句话说的是真,那晚前半夜他们一直在忙活,可忙的都是内铺,所以赵大人次日去内铺看,十分整洁有序,首先便排除了内铺有染。而外铺由朱掌柜自己照看,早就将肉藏好了,寅时想起包裹人骨的麻袋上有标记,才临时回来撕下了标记离开。王嗪醒来想照例割肉,但一眼瞧见是朱掌柜回来,不敢吱声,宝儿更是胆小,根本是连看都没敢看,只听得了那粗麻布的撕扯声。”
所以,宝儿不知是朱掌柜,可王嗪知道,只是受胁迫不敢说。
张太枝听完心里的疑惑顿时解了,但另一件惑事随之浮了上来:“可老黑这夫人跟朱掌柜又有何关系?”
总不会是……张太枝八卦之心顿起,但很快又恢复了秉公严肃的神色。
徐墨灵不晓得赵听澜愿不愿提前透露内情,于是开口前先瞄了他一眼,赵听澜却不动声色道:“再不去录事巷抓人,人就跑了啊……”
张太枝脸一红,应声跑了。
朱掌柜为人圆滑,先前使了些钱财,让围得铁桶般的紫衣们为王嗪开了道口子溜出去,如今听说赵听澜等人二次访了老黑家,还迟迟未回,到底是担心事情败露,于是拿出了高于原先三倍的钱财,笑眯眯地铁给了张太枝手底下的紫衣。
他圆眼一眯,两手拍了拍紫衣的钱袋道:“幸而你这位官差大人心思活络,要不然,我一个做生意的,日日困在这里出去不得,又不能做别的活,真真是活不下去了!我保证,出去跟老东家们联络完生意后尽早回来!”
这位紫衣身形高大,垂眼看着朱掌柜轻声一笑,侧身让出道来:“请。”
朱掌柜缩着脑袋拨开头顶的衣袖、佩剑等物,迈着猫步溜出来。眼前先是重见天日的亮光,紧接着就是另一抹紫色。
张太枝冲他温和一笑,抬了下手,方才那位紫衣快步上前,一手拎了朱掌柜,一手托着钱袋来到张太枝面前。
皇城司里,朱掌柜一改肉铺案头前明快朴实的劲头儿,满脸阴翳。张太枝受了赵听澜的任命前来审案,精神提得特别紧,因此,朱掌柜窝在牢内自下而上仰望张太枝时,对他平添了种忌惮。
“我是给大家伙儿帮忙的,大人缘何拘押了我?”在朱掌柜目前的认知里,赵听澜、徐墨灵等人还停留在他白手测骨头斤两的光环里。
张太枝着人拿来一根纸袋包着的糖葫芦,正是徐墨灵塞给小黑,又被小黑嫌弃地拈到一旁那根。
朱掌柜不解:“拿来哄我的?”
张太枝摇头:“不,是哄你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