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匪徒
在府里等了云橙多时，鱼汤的事徐墨灵早忘了，因此浑然不知这汤在赵府引起的个中误会，只隐隐觉得身上不大利索，仿佛受了谁怨记一般。
“你可去盛家药铺寻过了？”
徐墨灵瞧见兰亭在院内跑过，挥手将人叫了回来。
兰亭站定揩一把汗，喘着浓重的粗气道：“姑娘，小的正寻您呢，盛家药铺出事了，橙子妹妹叫您立刻过去！”
徐墨灵心里一紧，衣服顾不得换就往门口去了，不忘回头叮嘱兰亭：“待王公子回来叫他速速去药铺找我，带上人！”
盛大夫毕竟是王家长请的大夫，若事情大了，王家须得有人过去照个面。
药铺就开在高头街，与甜水巷只隔了条道儿，徐墨灵去的快，可也隔着半条街就听到了狠戾的打砸之声，心里焦急又疑惑：盛家忠厚老实，又是看病拿药的，日常积福不少，倒没听说有什么仇家啊？
刚一靠近人群，一顶药罐劈头盖脸扔出来，徐墨灵跟着众人闪身一躲，那药罐在地面摔个稀碎。
紧接着就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二郎被人一拳顶出了门外。
围观的人眼见了血，急簌簌后退，徐墨灵却趁机迎了上去。她看出那是流莺的亲哥哥，日常给她熬药的小哥。
徐墨灵将人搀扶起来躲到一边，然后溜墙根悄悄探头进屋：盛大夫呢？云橙跟流莺呢？
屋内没人用嘴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越过看诊的屏风，直接动手将人一一推出：盛大夫是第一个，双手反绑，口内塞了长袜；流莺是第二个，脸颊右侧好大一块红肿；云橙则在第三个，因为脾气倔，嘴巴利索，被人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还额外用黑布封了嘴。
徐墨灵头顶一黑，瞬间觉得腰间的短刀硌人，须得尽快握在手里。
赶在她冲动之前，屏风后又晃出一人，摇着折扇悠悠开口道：“哟，这跟前怎么还有个没绑住的？”
徐墨灵咬紧后槽牙，稳住声音道：“你是何人？”
光天化日之下闯人药铺打砸，还将人一一绑了，就算是匪徒，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
那人扇子一合，露齿笑道：“吾乃白家门客，白落。”
徐墨灵闻言确认了一句：“少府白家？”
白落下巴一抬，算是默认。
徐墨灵嘴角慢慢绷紧：一个从四品的少府家的门客，居然砸到三品枢密学士家来了，要么是找死！
要么……寻仇。
怒归怒，该问的事也得问清楚。
“白落大人今天来这么一出，可是盛家这小铺子，犯了什么大罪？”
“大夫开错方，跑腿的送错药，害得我家主的一个妾室痛失胎儿，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死？！”
姓白的说着，折扇重又打开，双眼圆瞪地拿折扇指了指盛大夫。
可怜的盛大夫立即呜呜啦啦地摇晃着头。
徐墨灵明了他的意思，急忙伸手安抚他莫要出声，免得口中的布再剐疼了喉咙。
门外小哥的口却有幸没被堵上，此时捂着胸口一步一顿地走到白落跟前，口角乌青，对峙道：“府上的小妾上个月就在铺里开了方子，说是要坐胎吃，死活不让师父亲自把脉。师父也没多问，按你们交待的开了方，且早就将方子上的药抓好称好，全部放在一只箱子里，我只需每日送去府上便可。怎么连吃一个月的药，偏今天的药有事？”
徐墨灵听完，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框架：白府正妻与小妾内斗，小妾装孕一个月，见装不下去了，便寻个由头破除了这个幌子，只是不愿自个儿被人怀疑，想赖到别家去。
这事白落自然心知肚明，但听了小哥的话，依旧稳住气势，反问道：“事情是今日的事情，我来算的就是今日的账！你倒说说，今日送药送到哪儿了？可是直接送到正门迎你的小丫头手上了？”
小哥一愣，在脑中回忆了片刻，老老实实答道：“没有，今日我刚带着药到门口，还没开门，就有丫头从边上过来，直接将药硬接了去，把我给赶回来了……”
白落正等着他说这话，待最后一个字落下，立即折扇一指：“那就是了！这药给谁，你日日送，心里没数？”
小哥脸色一白，只觉得此事十分复杂，完全不知从哪里开口了。
徐墨灵拍他胳膊示意他坐后边休息，自己则换上一副笑脸道：“我听明白了，原是府上不睦，互相掐架，殃及到药铺了。自古当堂对峙都不能只听一家的、只问一家的，大人说是不是？”
白落一时没明白徐墨灵想说什么，迷糊中点头应了个“是”字。
徐墨灵继续笑道：“那换我来问大人了。其一，府上主动找盛大夫开的方、拿的药，这事可有假？”
白落：“不假。”
徐墨灵：“其二，小哥日日送药到正门，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点，府上的丫头都会来接，这事可有假？”
白落：“不假。”这次迟疑了一刻。
徐墨灵：“其三，小哥送了药便走，这药从正门带回小妾处熬煮，期间再未经过小哥的手，经的却都是府内众人的手，这事可有假？”
白落不怎么蠢，此时听出徐墨灵已经知晓了个中的腌臜事，这会儿无论如何不能理直气壮地应一声“不假”了，一急之下，干脆反口道：“我白家堂堂少府，出了事来质问跟这事有关的人，轮得到你来插手？”
徐墨灵眼神一冷：这话就消遣人了，他绑了云橙，伤了小哥，砸了药铺，还说轮不到她来插手？
懒得再跟他说话，徐墨灵摸出腰间的羚羊短刀直接近身在白落胳膊上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说起来，这法子还是受赠于周定，两次见过他这样使刀，她便有样学样。
白落扇子一掉，惊恐地瞧着胳膊上绽开一道粉色的表皮，里头血红的液体组织似露未露，又疼又吓人。
趁白落忙着叫人捂伤口的空当儿，徐墨灵将地上几人身上绑起的绳子挨个儿松开，然后回头对小哥道：“关门！”
不是怕被人瞧见，而是想看着白落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