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命传龙节
不管去哪里,这次肯定是要带着徐墨灵同去。人岂能过河拆桥?
赵听澜瞅着外面的动静,手下意识地将纸条折起,收进衣袖内。
那二人好像又说到了“门客”之事。
赵听澜大致听了个一词半解,不好瞎猜,只能自己随意浮想。
话说这门客,自官家上任之后就兴了一阵,各府纷纷招揽,填得院满,真真称得上是鸿儒满座。可春闱一过,府上便冷清了。要么是门客考试上了榜,奔富贵去了。要么,是落了榜,各回各老家去了。
不得不粗略计下养门客的成本:日常吃住自是不必说的,平日花销也不必提,单是门客们动不动在京师几家有名的酒楼吟诗作赋就有不小的开支。偏生有些门客不地道,入了府不专心准备应试,反而花天酒地去了,时间一久,府上的银子折腾不起,上上下下烦不胜烦,便都花些银子遣散了。
当然,浮沫撇去,当见真章。
如今尚能留在京师的门客,枉论入不入榜,皆是品行过硬,有那么一两项绝技傍身的。譬如当朝女探官花无香门下的花家三探,又譬如永安的老师,范哲范太傅门下的汴京七子,个个龙凤。
他自个儿的门下倒也有七八位叫得上名号的门客,只不过……
赵听澜思来想去,心里过场般乱了一阵,忽见徐墨灵已经朝马车走来了。
一把掀开帘子:“徐姑娘,快上车!”
徐墨灵没有马上进去:“大人,您自个儿就在这里,方才怎么不下车自己去问老夫人?”
赵听澜一笑:“我身份特殊,亲自过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显然是特意为王家留了颜面的,不想无故生事端。
徐墨灵感激之下,冲他行了个礼。
突然觉得不对:王家跟自己非亲非故,如果非要扯上关系,那也是王家该谢她,她行什么谢礼?
赵听澜也觉得不对:自己帮王家一是顾念同朝做官的情分,二是早就知晓王家是清白的,长子长女又接二连三遭罪,不忍再打扰他们家。可这跟徐姑娘有什么关系?
难道,铁了心要当人家的门客了?
赵听澜想到这里,原本闪过的那个想将徐墨灵拉拢到手下做事的念头,突然像窜进油的火焰一窜老高。
于是开始没话找话:“王家一向明事理,你跟他们走得近,并无坏处。前儿个王枢密还夸,你我有共通之处,做事情不惧强势,只管伸张,依我看,姑娘也许可以考虑到我……”
徐墨灵哪受得了这么浮夸的说法,当即恭维回去:“我是赤脚不怕穿鞋的,大人您不一样,名利傍身,满屋荣华,却能跟我这个小老百姓一样豁得出去,才更值得人称道!”
赵听澜的话被挫去最后一句,正想咽下,又担心这么好的苗子真被王家抢了去,于是一鼓作气道:“那徐姑娘,你是否可以考虑……做我府上的门客呢?明年可以直接去春闱应试!”
见徐墨灵没应答,又自顾自添上一句:“明年考不上也没关系,我府上待门客一向宽厚,你后年还可以再考,若不然,大后年也是可以的……”
得。
明年,后年,大后年……徐墨灵明白了,即使自己费尽心思地帮着这些人探案,一论到春闱,他们对她是真的没信心。
倒也不怪他们。我大宋人才济济,功绩斐然,这也多亏了官家不拘一格,对科考重视,对春闱中的探试也是高看一眼,这才引得举国人才风起云涌般往京师闯。
生活在一个强强相较的时代,大家都是各自凭本事吃饭,何其荣幸。
徐墨灵自个儿想得通,懒理赵听澜苦口婆心的劝言,一语打断道:“大人想好去哪儿了吗?时间不多。”
这个问题,方才良辰也问了。
赵听澜隔着帘子朝良辰传令:“直奔旧曹门客栈,其余的,你来安排!”
那是一家聚拢了八方来客的正店,他们慕着花舫的名头过来,自然也爱落脚在与花舫相隔不远,开了窗便能遥望那一排红灯笼的旧曹门客栈。
与寻常茶坊酒肆落脚之地不同。它的包容,来源于它的大。同理,它的杂乱,也源之于此。
生意人眼线众多,做官的有什么响动,他们便随之而动。甘州那几个生意人虽是外地的,可年年来此,早就扎了半个根在这了。
赵听澜似是明白她心里的忧虑,没多作解释,只吩咐马车更快些。
她单枪匹马惯了,极少借力用人,但他不同。
赵家的马车轱辘轧过尘土急停在门口的那一刻,客栈内众人呼吸凝结,该停的都停了。
一位客人手中提的鹦哥儿仰鼻尖叫一声,人群更显惊悚的肃静。
柜台后的掌柜和穿堂而过的伙计顶头过来站成一排,哆嗦着拱手行礼。
然而,赵听澜只抬了手放过众人,并未迈步入内。
良辰上前将客栈的正门、正窗悉数打开,里头迅速跑出三四位跟良辰打扮没差多少的人出来复命:
“大人,他们朝两个方向跑,追踪的人已经在跟了!”
赵听澜略甩下衣袖,一手背在身后:“才两个方向?”
“他们的人本就不多,且又事先出去两个人,寻那位假扮的甘商要钱去了。”
赵听澜下巴微点:“如此,那两处,就交给追踪的人便是。至于找甘商要钱的两位,良辰,出传龙节吧!”
良辰拱手俯身:“一共六节,大人,您出哪节?”
赵听澜此时突然扭头看了眼徐墨灵,而后才道:“王命传龙节之,铁符节。”
良辰抬头,眼神定了一定,随即奉命离开。
门口站着的那一溜儿掌柜、伙计,见人走了,本是松口气想继续开张做生意,可掌柜的眼尖,立马瞧出是赵大人身边的随从都走了,可赵大人本尊,不仅停留此处,甚至还迈着步子朝堂内去了。
又是一番惊恐而热情的行礼。
徐墨灵不忍看这场景,小声提醒道:“大人既已出了兵、追了人,就不要再进去喝茶了吧?”
瞧你让大家惶恐的。
赵听澜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并未觉得不妥,反而真心想进去消遣一顿:“姑娘,这里头可驻着京城第一白案,做的薄皮春茧包子特别讨喜,吃一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