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话虽如此，明晚还是要试他一试
“橙子，我……我还不至于这么差劲吧！”徐墨灵忍不住打断道。
大宋人才济济，科考又十分完善，可自己好歹也是靠这个吃饭的，倘若真的今年考不上，明年考不上，后年……哎，到时候安安心心做个乡野妇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你不差劲，你今天差点儿淹死在花舫下面了！”橙子旧事重提。
王宥之吓了一跳，急忙从腰间拽下一块雕有“王”字的玉饰塞到徐墨灵手中，责怪道：“我一早儿就告诉你，一个人再有能力，单打独斗并不可取，关键时刻，该用人用人！”
徐墨灵低头看一眼，默默收起，心道：玉石之美，在于天然雕饰，可你们这些有钱人家怎么都这么喜欢在玉上刻字……
“王公子，橙子，明天我会再去一趟花舫，仍然会下水，这期间我不给你们留口信，你们千万别下山，倘若遇到有怀化将军家的人上来搜山，你们就走那条小道回王家，明白吗？”
云橙泪水盈盈地点头应下，转头却发现王宥之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儿，手里的书也应声落地，憨稚得像孩童一般。
徐墨灵忍不住打趣道：“一定是在府里担惊受怕了好几日，没睡过觉，偏偏跑到咱们这山上能安然入眠了！”
云橙望着王宥之甜睡的侧脸，两手盖在嘴巴上嗤嗤地笑。
徐墨灵上下打量着王宥之结实的身板和一丝意识也无的神态：“橙子，放开了笑，别拘着。待会儿帮我抬个百八十公斤的贵体到床上去！”
橙子平日脑子转的极快，偏偏这会子又是因徐墨灵的事受惊吓，又是因王宥之的事受刺激，思路不好使了：“贵体？我只记得小时候你帮人挪尸体时常常虔诚地双手合十念叨一声‘冒犯贵体’，怎么，又有尸体要抬？”
话说到一半，不消徐墨灵多解释，云橙自个儿顺着徐墨灵的目光已经悟出两三分，待口里念叨完，已经解了八九分，余下一分是完全不敢将王宥之这枚贵公子跟乡野的尸体联系在一起。
留一分薄面嘛，日后说起来她也好在王公子跟前得个脸，嗯……
云橙这样喜不自胜地打算着，垫在王宥之后背的手臂不由得使出全部力气来。两人就这样一拖、一垫，好赖算是把人给丢床上去了。云橙还贴心地顺手扯了花锦被盖上去
当晚，徐墨灵跟云橙二人摩肩窝在院里横七竖八拼在一起的蒲团上凑合一晚，却齐齐毫无睡意。
徐墨灵是因为心思活络，第二天要做的事，头一夜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在脑中过一遍，要多细有多细。今日跟着伙计下水差点儿被淹，关键是耗在了船底木板隔层中挂着的一片紫色官服上。
按照官家在朝堂上的规矩，只有三品官员才可穿紫色。可退了朝、归了府这官服便脱了，如何会出现在水底？且不论三品官员是不是真的会穿朝服逛花舫，就说这悬挂的碎片，看角度、看形态、看破损处的衣料组织，简直是被人从背上活生生撕下来的。
徐墨灵试着拟演了下案发情形：一男子宽肩熊腰，通体紫色官服站在舫头。张佳人掀开帘子出来，二人耳语几句，男子突然抓住张佳人肩头奋力往水中一投，张佳人始料未及，握着帕子的手惊然一松，转而紧紧抓住男子后背。
男子杀心已起，岂会放松？三番较量之下，张佳人体力不支，手中握着一块衣料轰然落水……
不对，张佳人进花舫已数十余年，依着水生长，落水便死了，这说不过去。
倘若……倘若是男子将张佳人投入水中后，另有一人早已准备好装尸体的木箱潜伏水中，将张佳人生生塞了进去，然后木箱四处封死。
如此，这衣料倒也有可能是水下那人的。
徐墨灵推演至此，心里有了大致的底气，便知明日晚上再下水该从哪处查起了。松口气刚要入睡，脑中突然极快地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紫色官服，三品官员，又堂而皇之地穿官服出现在花舫……试问，哪位官员会众目睽睽之下穿着朝服赶去花舫，然后在水下与张佳人撕斗，混乱中男上女下在位置上占了上风，从而在背后被人撕下一块衣料呢？
除非他有十分正当的理由直接穿朝服过去，且是奉命……徐墨灵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虽说高端的猎物往往最先出现在案发现场，但这猎物伪装得再厉害，也不至于是个查案的。
话虽如此，明晚还是要试他一试！
徐墨灵打定主意先将那人列队到非敌非友的中间状态，身子一翻，已经入了沉醉的睡意。
另一侧云橙也辗转不下脑中活络如鹿跳：屋里的橱柜里放着几包榛子酥，明日须得鸡一叫就起来，烧火煮粥，再每人添两三块这酥，能挡一餐管到午时了……
倘若……倘若屋里那厮半夜醒了饿的抓肝挠肺，四处翻找，不幸将那榛子酥翻出来给垫了肚子，明日一早以及午时前的光景该怎么扛过去呢？
哎呀！
云橙越想越乱，越想越肚饿，干脆嘴唇一吧唧强行睡去了。睡饱便不饿。
待次日徐墨灵从山下隐约传来的报晓声中醒来，院中仍是熹光沉沉的光景，偏头看到酣睡的云橙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忍不住轻笑一下从怀里掏出昨晚没舍得吃的花糕，拿帕子裹了，悄悄塞到她头侧垫了一只手的位置，好让她一醒来就能惊喜地喊出声来。
如约去花舫，徐墨灵刻意早去了几个时辰，一人站在舫头验证昨晚的推演是否有误。
两脚实打实地踩上去，才发现这舫头与别个舫头不同，过于宽绰了些。原本徐墨灵猜测，张佳人与官服男子一番撕斗时，舫头陡然摇晃，舫下水流湍急，张佳人必是身处险境才能迸发如此大的气力。可如今一看，这舫头不仅不陡，反而因时常开演半仙戏的缘故，船板铺得宽约十余人并肩站立都不会拥挤。
再四下一摸，全是镂空的雕花附虫，可攀沿之处数不胜数，实在不会教人趴在船沿爬不上来。
如此看来，这官服必是在水下撕破的。险要之处，仍在水下。
徐墨灵双臂一伸，熟练的鱼跃动作随之即出。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她回头看去，诧异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