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可以做我家的门客
徐墨灵一抬头便望见那王大公子一手撑树拦在前面，另一只手把玩着她发丝间的飘带。
徐墨灵不着痕迹地理好头发，整个人迅速冷静下来。
王宥之逼近一步，笑容大得龇出一口大白牙，十分天真无邪：“小灵儿呀，这山路，你熟，我也熟，咱们好深的缘分呢！上次是月下谈情，今天要不要，林间论心呀？”
徐墨灵好奇地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成语，诚恳地问道：“你本就才情不佳，天赋疏浅，整日里又这么闲，不用准备春闱的吗？”
王宥之自然知道墨灵是在笑话他，但他痴心已付，竟然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关心来，于是笑眯眯回她道：“不瞒你说，我已经备考大半年了，心里早已是成竹在胸，所以不慌，亦不乱！”
徐墨灵见他脸皮厚于常人，也懒得同他说了，只低头往山下荷花池边走，一边道：
“我此前同你说过了，不做女使，也不做义女。当日救人只是出于道义，可你近日来挡我的路，可不像是在报恩呐。”
“非也非也，大恩不必谢，要谢，也应当倾了家当和本公子这身铮铮铁骨，隆重地谢……”
王宥之追上去纠缠了一番，见徐墨灵愈加的不耐烦，忽而站正身姿，冲她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
“小灵儿，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其实这次我找你，是有正事！”
正事？
徐墨灵停下脚步，看着这厮的脸，恨不得上手将其摁在石头上摩擦两下。若不是看他承袭了老夫人俊朗平和的一双眉眼，家境清流，身姿还算正派，她一早就出手了。
王宥之低头酝酿一番，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前几日在花舫，误入某位佳人的闺房……”
徐墨灵听到这里，以为他又要不正经了，鼻尖的墨绿面纱一动，一双眼睛直瞪着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哎呀，反正我觉得我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听我娘说，那幅画，你不是见过吗？就是那个姓张的小蹄子找人画的，到处传闻我看上她了，准备跟家里闹翻，自己出门开院迎娶她！”
听王宥之解释到这里，徐墨灵心里了解个大概。只是仍对他这随心所欲的态度感到生气：呵，先是说人家是佳人，这转口又成了小蹄子！花舫里的张姓女子，徐墨灵听说过一二，就是常见的那种卖艺不卖身的乐妓，但这卖艺不卖身，只是她自己说的，旁人也不晓得真假。
王宥之见墨灵凝眉思索，知道她愿意帮助自己了，赶紧拉着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亲自取一只甘棠梨用衣袖认真擦了，递到她口边。
徐墨灵将嘴巴转到一边，不吃：“你原是先招惹的人家，现在又怪人家缠着你。”
“不，我去花舫，确实是为了躲避非议！那日我坐在一位艄公的船上吃了几颗毛豆，喝了梨花酒，突然听到有乐声，这艄公是外地的，只说这声音熟悉，想来是故人，就邀请我一起上去看看。结果，他没找到故人，直接掉头走了，我就被落下了。这张小蹄子就趁机过来拉着我喝茶听曲儿，我当然推辞不过啊，就坐了一会儿，结果第二天，各类传闻就出来了，我寻思着找张小蹄子替我解释，没想到这厮急着脱身花舫，便借这个由头黏上我了，现在我是百口莫辩。”
中间居然还有这故事？徐墨灵八卦之心，哦不，探人之心顿起，马上扭过头专注倾听。
“那，你可留了把柄在张小蹄……哦不，张佳人手里？”
“两条帕子……”
“还有呢？”
“一……一根束发的玉簪。”
嘶，玉簪！
还说跟人家张佳人没有关系：这手帕是男子的贴身物，要么是在身后小厮那里，要么揣在自个儿怀里；这束发的东西更是私人，居然这两样东西都……啧啧！
徐墨灵内心感慨着，一边将啃剩下的梨核丢到王宥之头上，看他乌黑整齐的发鬓上沾上梨汁水，莫名觉得好笑。
王宥之弯着嘴角继续纠缠道：“小灵儿，你别……别生气，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她主动坐在我身边有说有笑的，我又不好拒绝。”
徐墨灵懒得看他那个欠扁的模样，衣摆一甩，松口道：“说吧，想让我怎么帮？”
“你帮我将那两样东西拿回来，然后让她出面帮我澄清！自从知道你上次帮我妹，我就看出你特别有探官的天赋，你要是参加这次春闱，肯定能考上！”
“我连乡试都没参加过，怎么会直接考春闱？”
“你可以做我家的门客！官家说了，凡是正三品以上家里的门客，都可以直接参加春闱的！”
门客……听上去不错！不过，这三品官员的门客须得是主公亲自招揽的，王公子虽然贵为公子，未必能在这事儿上插手，更何况，以自己曾经的身份……倘若不改名换姓参加官家的考试，怕是不行了。
王宥之歪着脑袋仔细观察徐墨灵的眼睛，知道她已经在替自己想办法了，便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知道的有关花舫和那位张佳人的路数都抖了出来：
“这花舫啊，人人都道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其实这进花舫见佳人，也是有路数的！”
“你得先花银子定下一名艄公，载着你来到这花舫对面正中央的位置，这位置可是宝地啊，按照规矩，谁往前挤得快，挤得近，就能让那些站在船头招揽生意的婆子们一眼瞅见，接着就上手来拉拽你了！”
“这个时候，你可不能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要不然，婆子们会向你讨要‘借路费’，然后才肯放行。你得甩一甩衣袖，装作是自己乘的船不小心被挤到了这块宝地，想挪挪不开，想走走不了，只得屈身上船来看看，‘顺便’去瞅一眼姑娘们！”
“哎，小灵儿，我刚才给你说的这些，都记住了吧？”
徐墨灵定定地看着王宥之，没有立即答话。
王宥之以为是自己刚才摆的那通大门道将她唬住了，急忙双手拽住徐墨灵的衣袖轻摇两下，安抚道：
“没事没事！大不了，我请家里的小厮陪着你一块去，钱我来花，道我来开！”
徐墨灵抽回袖子，淡定地摆手道：“大可不必，我……一向不走这种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