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黄昏的霞光给苍穹披上了一层瑰红的纱衣，晚霞倾泻在楼宇之间、大地之上，与到处喘息的焰影彼此烘托渲染。
大和时间六点整。
叮——叮——叮——
距离飞机坠毁不到一分钟，报时的电子钟声打破了应元大学坠机区域的一片沉默。
大多数人都行动了起来，有的人捣鼓着手机，却苦于忘了如何求救；有的人往失事飞机靠近，却被凶猛的火焰驱逐开来；有的人往别处跑去，可能寻求帮助或者逃离这片火海。
镜晨心里早有了安排，观察了会飞机残骸，便向校园大道南行方向走去。
那边并不在天上那些飞机的坠落范围内。
虽然镜晨认为自己想不起任何信息，但他一眼就认出残骸上的图形，这是大和的语言文字，也瞬间读出了那对应的意思：载货飞机。
自身所处的地方是个校园，教室、阅览室、飞机，就算是飞机坠毁会爆炸这种事，他都能毫不费力地理解。
即使自己失忆了，但对感知过的事物、现象的认知能力没有遗失；对听、说、读的语言能力也没有遗失。
这些记忆就像烙印在脑海一般，不会被轻易抹去，通过各种刺激能回忆起来。
这是目前镜晨能捕获到的关键信息。
如果想要重新接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这显得极其重要。
“镜晨君，等等我。”后方响起了清脆的嗓音。
眼看着跟前的背影竟然不为所动，继续保持着原来速度径直向前走。铃木干脆就打量起这个冷淡的男人来。
大概一米八高，体格偏瘦，眉眼清冷，表里如一的理工男气质，这是铃木初步掌握到的信息。
“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镜晨打断了铃木的观察。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相信你是好人。”铃木低头苦涩道，“我还没正式向你道谢呢。”
话音刚落铃木便跑到镜晨跟前。
只见铃木双腿合拢站定，手交叉放在身前，身子挺直，抬头看着镜晨的双眼，上半身迅速倾下45°弯腰鞠躬，表情十分真挚。
谁都不会想起，这是一个相当标准的大和式鞠躬礼。
就算失忆的人，接受着这种可爱女孩的诚恳道谢，估计都要乐坏。
但搁到镜晨这，他关注的却是眼前的女孩明明说自己失忆了，为何能流畅地做出一整套充满细节的动作来。
镜晨思索了片刻便有了结论。
“仔细听着，首先，我们丧失了大部分记忆。”他扶了扶眼镜严肃道，“其次，我们还保留着认知能力、语言能力和动作记忆。”
听着眼前男子淡漠的话语，铃木不禁嘀咕道：“他说得很在理，但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镜晨仰望着已然夜幕低垂的天色，“刚才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是飞机，你能理解天空和飞机的含义吗？”
铃木惊奇着，眼前本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说得越来越多，瞬间又提起了兴致，“上面宽阔无际的是天空，飞机就是在天空上飞的机器。”
“没错。”镜晨转身便往之前的图书馆方向走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获取情报和搜集物资。”
经过镜晨的一番分析，铃木的心里已经笃定了许多。
“咦，为什么……突然往回走呀？。”她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情报就在图书馆里。”
“对哦，图书馆是放书的，书可是知识的海洋，是咱们人类的瑰宝呀！”铃木回忆着感叹道。
偌大的图书馆背面依旧摇曳着火焰，但丝毫没有蔓延到图书馆上的苗头，就连作为外墙的玻璃也毫发无损。
明亮的灯光从宽大的玻璃里穿透出来，使图书馆看起来异常的明艳。
嘀，门口的自动门识别到两个人影，快速地敞开把他们迎了进去。
镜晨警惕地打量四周，“我们分头找找，有情况就大喊。”
“好的。”铃木也压低声线应道。
她目光随意瞟到了个高大的书架子，便踮起脚尖轻轻地走了过去，生怕打扰到这片寂静。
图书馆此时空无一人。
铃木饶有兴致地拿起一本厚重的纸质书，正打算翻阅。
“走了。”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铃木后背一凉，整个人都竖起了鸡皮疙瘩，手差点儿把书给抖下去。
她缓缓转头一看，高大而又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你……你吓死我了。”
无视着传来的抱怨，镜晨此时正飞快地翻阅手中的电子浏览器，“有这个足够了。”
这个仪器能投影出整个校园的立体地图，还有使用者的当前位置，以此来提供导航服务。
“我们去这个超市搜集物资。”镜晨指着全息地图的一个建筑淡淡道。
铃木抢过电子浏览器把玩着，“镜晨君说去哪就去哪。”
一路上，他们巧妙地避开了不少吵闹着、冲突着的人群。
矛盾正在滋长着。
看到这副场景，镜晨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他和他所看见的人，乃至飞机上的驾驶员，如果大家的失忆不是偶然，而是自然因素……或者人为因素造成。
那么，这人类社会将会迈入崭新的时代，过往人类筑造起的文明大厦将会轰然倒塌。
只要存在人类的地方必然存在动乱和混乱，许多矛盾即使不是因外部因素产生，也会由人类内部产生，这与其科技水平和社会形态无关，这源于人类社会内在的本质。
更何况，失去记忆，家人、友人、爱人都如同陌人，社会形态的崩塌无异于礼崩乐坏，法律、道德观念也可能无人问津，在这种原始社会，唯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当他们来到超市的不远处时，从超市传出了异常喧嚣的吵骂声，瞬间绷紧起两人敏感的神经。
镜晨迅速躲进身旁的草丛里半蹲着，比划手势示意铃木也过去隐蔽起来。
越闹越大的嘈杂声，一时半刻让人分辨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毫无疑问这不见得是好事。
转眼功夫，从超市门口滚出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朝着对方脑门砸去，两人出手之狠，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们和之前的人看起来不同，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铃木盯着打架者的纹身，低声疑惑道。
还没等到答复，只见从里面冲出一个彪汉，他猛地高高跃起，两条手臂各自折成锐利的角度，分明就是要往地上的两人砸去。
随着两响惨痛声渐渐飘远，彪汗踉跄地站了起来，伸手抹了把手肘上的血迹，鲜红的拇指在伸出的舌头上徐徐划过。
“天杀的大和佬，花费我这么多功夫，还把我心爱的奥利奥给压碎了。”彪汉骂骂咧咧，抬腿又是对着地上的人影一顿踹猛。
草丛里的两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等到彪汉站了起来，这才看清他是个红发白人，黑色的衬衫都遮挡不住他结实的肌肉。
不难辨认，他说的是第二国际语言——英语。
奈何铃木只是个小姑娘，亲眼目睹着如此血腥的场面，身不由己地往后挪着。
咔嚓……
不断倒退的凉鞋不幸踩断了根树枝，铃木吓得气都不敢吐一口，恨不得把活蹦乱跳的心脏给狠狠按下去。
“嗯？”彪汉朝他们的草丛投去困惑的目光。
碰上奔袭而来的视线，此时铃木鼻孔吸入的空气，像极了被灌进喉咙的海水，令她很是窒息。
“朋友，你在草丛里不难受吗？”彪汉整理了下歪掉的衬衫，朝着草丛打趣道。
铃木被笼罩在恐惧的阴影之中，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她前方的身影却应声走了出去。
“先生，我并无恶意，只是凑巧路过这里。”镜晨举起双手，用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解释道。
“往回走吧，夜里多坏人哦。”彪汉瞟了一眼镜晨戏谑道，便不再想理会，准备转身回到超市。
镜晨目送着彪汉，正想着松一口气。
“等等。”彪汉突然转过头来，“还有一位朋友吧？”
他似乎察觉到了端倪。
“应该是老鼠，我亲眼看到有老鼠从我鞋上爬过。”镜晨的心又悬了起来。
彪汉打量着草丛，摸了摸下巴的络腮胡子。
叽叽……叽叽……
此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老鼠，飞快地爬过镜晨的鞋，朝着铃木的草丛钻了过去。
“啊！”铃木尖叫着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彪汉双目微眯地盯着眼前可爱的妙龄少女，嘴上咧开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铃木被这猥琐的目光刺得头皮发麻，即使她怎么使劲反复捶打，双腿还是忍不住发软。
镜晨见状连忙挡在了前面，“先生，我们马上走。”
“滚开！”，彪汉扯着嗓子怒喝道。
他十分享受猎人与猎物之间的约会，谁都别想打扰自己。
约会之前，自然是清理闲杂人等。
彪汉随意架起了一副攻击架势，右直拳瞄准着镜晨的脸门，摆明想要置他于死地。
“赶紧跑！”面对着眼前的暴徒，镜晨不由自主地合起双眼。
骇人的杀气刺痛着镜晨的每一个细胞。
也刺激了肌肉的记忆。
只见镜晨双腿微沉，脚掌摆出内八字，与肩同宽，一个标准的二字钳羊马迅速成型。
待他重睁双眼时，目光直刺彪汉，锋芒逼人，双手摆出咏春的问手起手式，准备迎接眼前的攻势。
彪汉瞬间就记起这个架势，这是大名鼎鼎的华夏功夫咏春拳。但是思绪并没有影响他挥拳的分毫，还是以凶猛的攻势向前突进。
毕竟功夫强不强，主要看个人修行。
当砂锅般大的右拳呼啸而至，镜晨的马步重心转移到左脚，带动上半身微侧，而左手变换成上臂与前臂成90°的膀手，右手则变换成护手。
砰……借着由地而起的力劲，膀手的肘击与右拳撞击到一块。
这一拳硬是推着镜晨的马步后退了一点。
感受到这非同寻常力道和手肘的坚硬，彪汉反射性地向后退了几步。他收起了先前的轻视，揉了揉发红的指骨。
这次碰撞，对于镜晨来说，是一次试探。而对于彪汉来说，这本应是蹂躏虫子的一脚。
咻，咻，咻。彪汉很快重整阵势，踱起了拳击的步伐来，挑逗般地原地刺出了几拳，扬起了几下破空声。
镜晨也重新摆起了起手式架势，右手往前摊出的四指整齐地抖了抖，同样挑衅着对方。
壮汉并非不可战胜，而且他还遇上最棘手的敌人。
彪汉一看怒不可遏，往前冲去便要再度轰出右直拳。
当看到镜晨准备如法炮制的防守时，他势如闪电地抽回右拳，腰胯下沉，腿脚往下发力，左手蓄力着一击左上勾拳。
这些变化镜晨都看在眼里，只见他一个朴实无华的快速后仰，自下而上的勾拳扑了个空，但紧贴着的拳风还是划开了镜晨的皮肤。
几乎在勾拳贴脸而过的时候，镜晨双手的两发标指，如同蛇形银枪一般，闪烁着寒芒蜿蜒前行。绕过身前的粗臂，分别精准地刺向对方的鼻梁和咽喉根部。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