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焰
恐惧、绝望和饥饿这三种情绪随便一种都可以将人逼入绝境,但却相当贴切地形容当下这种情况。
枯井之中瘫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年纪才十二岁上下的孩子,另一个是已年过古稀的老者。
两人非亲非故,但同样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他们沦落至此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们所生活的城市附近发生了叛乱。
当今世界由莱恩王朝所统领,王朝早在几百年前的上古时代就率领军队征战四方最终统一大陆,但随着年代更迭,当年的王朝凝聚力与影响力随着实力跌落而不断下滑,几个早已不满屈于人下的地方豪强联手展开了此次叛乱。
枯井之中的孩子痛苦地闭上双眼,但只要闭上眼睛,就浮想出事发时的突然,他们一家三口正在享用晚餐,父亲今天捕鱼抓到了一条很大的鳜鱼,在母亲的烹调下,整个小屋便充斥着鱼肉诱人的香气,他们家并不富裕,父亲是位渔夫并兼顾着照顾家里为数不多的财产——一只绵羊,这只绵羊对于这个家庭太重要了,它的羊毛可以用来织布做衣裳,羊奶可以饮用或者制作奶酪,母亲照顾着孩子的同时也兼顾着家里的田地,一家人都在为更好的生活努力,父亲用捕鱼卖鱼的存钱打算再买几只绵羊后搭建一个畜棚,这样不用多久,孩子的上学的费用和家庭的开支便将宽裕不少。
但是突如其来的战火改变了一切,父亲被迫应征入伍,母亲与自己随着大批难民往西北方向的拜厄罗德群岛逃难,但路途中又遇山洪爆发与母亲和大队伍走散,独自走了一会,不清楚方向位置,只是茫然地往前走,走的衣裳被树枝划破,鞋也被泥坑吞没了一只。
他很清楚,自己一个懵懂的少年,在野外根本无法存活,只能去附近的村子里碰碰运气,是否能找到填饱肚子的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知名字的小村庄,在村头的井边,想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水,但在逃亡的奔波后,他已经根本没有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一下失足掉进井里。
井底很冷,四周都是长满青苔的石壁,抬头往上看去,光从井口探下,昏暗的光线如同薄纱一般自然透过,好安静,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可以清晰听到。
“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吗?虽然早有觉悟,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
少年挣扎着爬起,靠在岩壁上,缓缓地闭上眼睛,等着生命慢慢走向终点。
不知过了多久,水井上突然传来争执的声音,然后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把少年从朦胧中惊醒,是一个老人,满头苍苍的白发,留着山羊胡,一身破烂的衣裳,全身上下唯一值点钱的大概就是别在背上的一柄长剑。他嘴角和身上都有血迹,原因大概与刚才上面发生的争执有关。
少年伸手上前,想去探下老人是否还有呼吸,却被老人一把抓住手臂,明明是受伤濒死,手上的力气却还是很大,像钳子一样钳住少年的手臂。
老者瞪大双眼,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急促的呼吸使胸口剧烈起伏,看来是在承受巨大的痛楚,他张开嘴,虚弱地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在这种境地,名字真的还重要吗?但看着老人的眼睛,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伊恩,老爷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者虚弱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头,还能遇到人,真是天意,伊恩,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为你解释了,我是要告诉你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他喘了口气,然后开始剧烈咳嗽,咳的脸涨的通红,鲜血染红了牙齿,并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手,平摊手心举到伊恩面前,然后伊恩看到,在老者的手心中,缓缓升起一束火苗,那束火苗呈橘黄色,平稳地燃烧着,跃动着,然而已经是相当微弱了。
“拜托了,接过火种吧,这是我的希望”老人说道,因为嘴里含着血,说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是伊恩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双手伸出,从老者手中接过了火苗。
“用这力量,做正确的事火焰除了能驱散野兽,也可以温暖人心”
那火苗在伊恩手中跃动着,散发着温暖的温度,不同于其他火焰的温度,这束火苗所带来的不是暴躁的高温,而是让人安心的,如同母亲怀抱一样。那火苗从手心钻入伊恩体内,顿时开始快速扩散,一种奇妙的感觉与记忆涌上心头,在那个记忆里,伊恩看到了金色恢弘的云海,看到了宽阔无垠的草原,看到了阴暗隐秘的海底,最后,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陌生的女人,她有着端正秀丽的脸庞,金色及腰的长发,她的眼眸清澈如湖面,穿着纯白色的长袍,圣洁得如同天使女神,她朝着伊恩微微一笑后,记忆便就此结束,意识回到了那口枯井之中。
伊恩回过神来,向老人看去,但此时老人已经没了气息,倚靠在枯井下的岩壁边,但是在最后,他的嘴角含笑,想必已是了无牵挂了吧。
回想起那束火焰,那束温暖的火焰,伊恩能感受到它,它就在自己体内,顺着全身经络游走,最终停留在心脏部位,这火焰已经改变了自己,伊恩感觉此刻感觉身体轻盈,神清气爽,单单凭借意念就可以将其呼唤出来,不同于之前微弱的火苗,现在这火焰已是熊熊烈焰,缠绕在伊恩周身,仿佛伊恩整个人都被烈火吞噬,但是这火焰虽然是在燃烧,但是没有伤及伊恩一分一毫,而且在缓慢地为伊恩治疗伤势,恢复精力。
在这火焰附着下,伊恩感觉自己冷静下来,同时充满自信,比如这枯井的墙壁,之前看这墙壁湿滑,长满苔藓,自己根本无法上去,但现在不同,伊恩屈膝下蹲,凝聚力量集中腿部,只是一跃,身形便如同一飞冲天的候鸟一般冲出了那阴暗潮湿的枯井,轻盈的落在地面上。
现在的井外,视界开阔,金色的阳光从天而降,照耀在伊恩的身上,他感觉很放松,大概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感吧,回过身来向枯井微微鞠躬,那位老者,虽然不知道身份和名字,但是他给了伊恩活下去的希望,让他有了这份力量,有了这力量,在野外生存应该会减轻不少负担吧。
他活下来了,伊恩长舒一口气,感觉这口气好像将灵魂都吹走一样,他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不由的张开手臂,好像在拥抱着来之不易的自由与阳光。
伊恩再次踏上了漫无目的的道路,即便前方充满谜团与未知,他都该上路了,那个老人临终前所说的希望,已经存在伊恩体内燃烧,永恒地燃烧。
战争无情,很轻易便可将人摧毁,身处于其中的人们都在为命运做着斗争,但命运这“东西”是无法摆脱的,你越想摆脱它,它却越来变本加厉,人定胜天无非是空谈,但在命运与死亡的压迫中所抗争的,即便注定要被暴雨冲垮,也是生命中最绚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