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粉色的蔷薇
短短两个字比起突然间的失明更加恐怖，这一声让何照刚刚冷静下来的精神开始重新绷紧，后背迅速布满冷汗。
何照同样在不适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情绪，准备静观其变，只是温珂的这一声太过惊悚。
向来以冷静的他也皱起了眉，他不懂即使两分钟前他正拿枪指着温珂，都没见她这么愤怒。
“你，”
“把你的能力收回去。”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命令我。”温珂的怒火点燃了女孩，两个人谁都不听谁的。
只听见一声枪响把所有人绷紧的神经打断，子弹击中后是物体倒地的动静。
空洞的黑暗褪去，眼前重新浮现光亮，何照放下枪，转过身子没有去看被打中的人，而是向楼下走去。
温珂跪坐在地上，汗水浸湿了额边的几缕头发，抓着衣服的手指还在颤抖，大概是用力过度了，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的休闲鞋，顺着向上望，却看见何照蹲了下来。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都不小，连我都吓了一跳，有话好好说。”何照拿枪挑弄着温珂前面的头发。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也不着急就这么盯着温珂，等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何照才站起来看刚刚被击中的人。
女孩捂着肩膀站在何照身后，戴着墨镜的小脸又白了几分，看何照站了起来后，瘦弱的身子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
何照瞥了一眼女孩肩膀的位置，没有伤口没有血渍，衣服上连褶皱都没有。
“嗯，两个？”
接到任务来的时候，上面说了这次只检测到一个再生者，所以人员调配也只有他们五个，医院的出口都被拦截，那么这两个到底是哪一个？
背后这个从一开始就在里面的，面前这个虽然是刚出现，但是以刚才她使用的能力来看，这个幻境显然不是她做的。
如果有第三人，为什么检测只查到了一个。
“都不想浪费时间，来一个个说，虽然在这打不死你们，但多少有点疼，配合一下完成任务。”
“你的任务不就在你面前吗，抓了她不就完成了。”温珂撑着脱力的身体站了起来。
“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要抓的也不是她啊。”
“你的任务是dying，她不是吗。”
何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两声，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还真是，有趣。
“也对，反正都是，抓那个不是抓呢。”他想了想，任务是dying，这个也是dying没有问题，上面也没确定是谁，第三个还不知道在哪儿，能不能抓住另说，交差嘛没什么区别。
“dying不同于罪犯，即使强于普通人只要没有危害社会，除了日常监管，你们没有权力抓我。”女孩的话不长，但其中的深意大家都懂。
再生者的力量来到古怪，他们也低调的就像暗处的老鼠，明明有着超越认知的力量，却四处躲藏害怕被人发现。
所以再生者的存在没有给社会造成威胁，一旦有人被确定身份，也只是被偶尔问话，自由、权益跟普通人比起来没有任何不同。
“她说得没错，我就算抓了她，这次事件也不是她造成的，怎么办呢。”何照偏头看着温珂，一脸的玩味似乎在考虑到底抓谁。
再生者报复社会这种事算得上稀有，他的主要工作也不是这个，日常混混一天也就过去了，但是拿钱干活可以不认真，至少也不能添乱，抓错人也是会被扣工钱的。
可惜五个人就进来了他一个，不然让其他人来多好。
“她是dying就不会有错，只要检测出来，就算她不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你不也一样交差了吗，剩下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
温珂没有理会女孩的怒气，她现在很不好，没有多余的力气在跟他们扯，即便她不是创造者，也应该知道怎么出去。
这么大一个幻境就只是为了让人睡一觉，怎么可能。
“怎么出去。”
女孩笑了一声：“我叫江欣，这是我的梦境，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出不去。”
“我不想出去，谁也不能反抗我，没人可以命令我。”
江欣面对着窗口，张开手做出一个握紧的动作。
“我说了，谁也不能出去。”
温珂的眉头皱起，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高兴，准备绕过何照去抓江欣。
“你等等。”何照拦住了温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欣，握枪的手垂在身侧不动。
“她的状态不对，子弹伤不了她。”
“杀了她就行。”何照倒抽一口冷气，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两个人都病得不轻。
“你把她弄死在这儿，就真的出不去了。”他一手攥着温珂的手臂，用力掐了一下。
温珂内心不断翻涌的怒火被这一下转移了，疼的差点叫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断了。
江欣的笑声不断上扬，刺耳的音浪灌满了整个大厅，她像一个小丑借着被画出来的另一张脸，整个人放纵地宣泄着被压抑了很久的情绪。
“只要我不愿意醒，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了。”
江欣抬着头摇摇晃晃地在空旷的大厅里旋转，她的皮肤不断变白几近透明，墨镜下的神色谁也看不清，只是天快要亮了。
“所有人都要听我的，所有人，我知道你怕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会再黑了。”
温珂脑子里闪过一缕白光，浮现出了什么，她立刻变脸放低了声音软软地说：“如果我乖乖听话，你可以放我出去吗？”
在场的两个人都愣住了，何照下意识地放开了温珂的手臂，江欣也满脸问号地看着她。
温珂低着头毛茸茸的小脑袋歪着，几缕头发垂过双眼，纤细的身子在宽大的病服下面瑟瑟发抖，不经意的露出手心的伤口和指尖的血迹，如同受惊的小鹿可怜、弱小又无助。
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呆了何照，倒是江欣出人意料地放缓了声音：“你想出去？”
“对不起，我刚刚真的是太害怕了，我不想留在这里，求你帮帮我好吗？”
“好啊，那你过来。”
温珂低着头一步一步向着江欣靠近，直到她碰到了江欣，几秒钟的流逝却让整个场景变得天翻地覆。
在温珂碰到江欣的那一秒，女孩向后退去，温珂被她反手抓住扯进怀里，江欣对着温珂耳边低语：“这么着急的话，我们开始吧。”
大厅依旧是大厅，只是瞬间挤满了人，何照被围在中心而温珂跟江欣并排站在二楼。
何照向上看去，江欣的脸上没了墨镜，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淡粉色的瞳仁中透着一点突兀的灰色，两只眼里都有。
“我听他们说过你，医院里都在传你是杀人犯，所以才跟我们不一样，有人看着关在单独的房间。”
温珂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楼下的人，眼里似乎多了点别的情绪。
江欣也没看她盯着窗外：“这个幻境不是我做的，但它运转的核心是我，一切变化随我心意，你好像很怕黑，听我的杀了这些人，我保证你的未来全是光。”
“用一个虚假的未来做诱饵来哄骗他人替你持刀，可笑吗。”温珂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江欣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很快就不是假的了。”
温珂不屑地笑出了声，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人群，除了何照所有人都像木偶一样直直的竖在原地，紧闭着双眼跟睡着了一样。
江欣继续开口：“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这里总是有光的，不会看不见，在这里没有人会限制你的自由，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
“限制我的自由，这里？难道限制住我的不是你吗。”温珂不急不缓地回答，似乎忘了刚刚那个为了出去能瞬间变脸的人。
“我们都是再生者，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只要你杀了他们，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杀了他们。”
“你这是在恳求我吗，不过你好像弄错了什么，我不是再生者也不是什么杀人犯，要他们死你自己来。”
温珂的话撞进了江欣的心里，她浑身僵硬如同坠入冰窟，不断地思索着她是在恳求吗？她又在恳求吗？
何照站在人群中间听了半天，他也不懂江欣，明明主动权在她手上，而且这些人现在就跟木头一样，活的还是死的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们。
看着楼上茫然的江欣，靠在栏杆上的温珂倒是悠闲自在。
“既然不想杀他们，干嘛装得这么狠。”
江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是反驳：“不，我想杀了他们，我想的。”
“那就杀了他们，无论你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反抗，就这点时间了，想干嘛就干嘛吧。”
何照听得有点乱，想干嘛就干嘛这不跟人之将死，让她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一样吗？这角色是不是反了，貌似目前他们两个才是要被困死在这儿的。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大厅里人影被不断拉长，何照反应过来看向门外已经是正午了。
楼上的江欣一半身体都被嵌入了光里，短短两个小时已从漫天黑夜变得明亮和煦。
“你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不杀了他们吗？”
“别说了，闭嘴。”江欣的语气从激烈开始走向无力。
“杀了他们，你就不用再听话了。”
温珂的声音温和柔软，她不像是再蛊惑江欣杀人，而是告诉她想要拿到美味的糖果，就要打碎玻璃罐，疯狂又偏执。
“不，不能，她说过她爱我。”语气无力又悲伤。
“哦，她爱你。”温珂轻声重复着江欣的话。
“她爱我！她说她爱我？她爱我。”坚定、疑惑到哽咽难过。
她，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