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命运之手,请放过我
终于挨到了不用上学的周日。没有催人起床的闹钟,连厚厚的窗帘都把阳光隔绝在外。两人胳膊搭着胳膊、腿搭着腿的躺在一张狭窄的小床上,睡的香甜。
“嗡嗡嗡。”韩念征不耐烦的从枕头下抽出震动着的手机,半眯着眼摸了摸同样被吵醒的李随子,接了电话。
“喂,妈?…什么?你说什么?”对面说了些什么,韩念征的声音突然惊慌急躁,本有生气的脸也勃然变得毫无血色。他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整个人看起来震惊愕然。李随子预感不好,赶忙起身坐在韩念征身边,紧张的看他。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韩念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挂了电话,李随子焦急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韩念征只坐在床边发愣,一句话不说。
缓了好久,他起身安抚一直紧攥着他手的李随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的,我先回去一趟,说不定晚上回不来,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念征。”李随子抓住他的手腕,坚定的看着他,“我一直在。”李随子心里明白的很,只要是韩念征不想说的,怎样问,他都不会说。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陪他、在他需要依靠的时候,给他最温暖的拥抱。
走出屋子,韩念征的头晕的很。他感觉四周都是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柏油路,白色的天空,白色的行人,白的自己眼花缭乱。那些话显得多么不真实,那些通过电流传到他耳朵里的话。
“念征,我是你小荷阿姨。你妈妈她…她去世了。”
“等你来了,再细说吧。”
他活生生的妈妈,几日前还亲切的和他说着话的妈妈,给他和随子煲玉米排骨汤的妈妈…她怎么说走就走了?
“一定是开玩笑的,他们一定是骗我的…”韩念征喃喃自语着。他想,进家门后给他开门的,一定要是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妈妈,是看着被整蛊的他偷偷笑的妈妈,是那个娇惯着他的妈妈…
他不停的催促司机师傅开快一点,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幻想只是幻想,却用这一点没确认结果的希望骗自己那是真相。
他太着急了,以至于下车的时候慌乱到忘记付钱。可临近家门口,他的脚步慢下来了。甚至,他觉得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没法再向前走一步。那些正围在一起低声说话的亲戚,那些还呜呜哭着或满脸泪痕的亲戚,那些抓着他胳膊拍着他肩膀的亲戚,他没法看他们表情。他感到那阵晕眩越来越重,重到他有些生理性的呕吐。
“我妈呢?”他在房间里疯找。
刚止住眼泪的小荷阿姨,看他这副样子,又不由自主的落泪。
“念征,她不在这了。”
“我妈她怎么去世的?”韩念征两只眼红的吓人,摇着她的肩膀,“我妈她身体一直都好得很,她怎么能突然就走了?”
“是…唉。”小荷阿姨欲言又止。
“告诉我,求求你小荷阿姨,告诉我。”
“是因为你爸。韩平他又喝醉了,来找你妈,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他推了你妈一把。就这么一把,没想到,你妈她就…”
韩念征没听小荷阿姨说完,撸起袖子就冲出房门。几个人拦他也拦不住。他觉得有一股火直往脑袋上涌,他要找韩平问个明白,找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问个明白。
“韩平,你他妈给我出来!”韩念征疯狂的砸着韩平的屋门。
过了半晌,隔壁走出来一个一头乱发的年轻人:“弟弟,你找这屋里那个酒鬼吗?”
韩念征斜睨着他。
见韩念征不说话,他自顾自说开了,“他昨天走了,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说什么都要走。在走廊吵的可凶了,不知道因为啥。看样子,你知道?”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等韩念征讲八卦。
韩念征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声不吭的走了。
“嘿,你这人——”
韩念征走回来拎起他的脖领:“怎么?”
“没事没事没事,有什么需要再来问我就好。”年轻人连忙摆手,从韩念征手里挣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从韩平的出租屋里出来,韩念征在不远处公园的阶梯上坐了很久。他一直低着头,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在地上留下了一摊湿湿的痕迹,深褐色与其他部分格格不入,就像自己和身边开心笑着闹着的人格格不入一样。
他抬起头,忽然发觉前面就是那条流浪歌手唱歌的河。一切就像命中注定一样,那天刚下定决心勇敢的面对未来,未来就给自己如此痛苦巨大的打击。他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可现在他却在这里痛苦,因为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小孩,那个需要妈妈保护关心的小孩,那个从今往后必须消失不见的小孩。
他给韩平一遍遍的打电话,那边总是“嘟嘟嘟”的声音。
他给韩平发短信,告诉韩平自己都知道了,让他赶紧回来见自己一面。韩念征说他恨韩平恨得要死,但他只想知道真相。
韩念征忽然觉得很累。已经是晚上,他午饭和晚饭都忘记了吃,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他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了。他本来想回随子那里,可他不想让随子担心。他想回自己的家,可他又不愿让温馨的回忆刺痛自己。他怕了,他想逃避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传来通知短信的声音。韩念征立刻弹起来查看,果不其然,是韩平。
“明天晚上,老六家烧烤见。”
老六家烧烤,是以前一家三口常去的地方。
“好。”
韩念征把这个字发出去后,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没有终于联系上韩平的那种,心里石头落地的感觉,反而精神上更加紧绷。占据他内心的,除了悲伤和愤恨,更多的是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海上漂浮的,一叶孤立无援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