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自己决定
单逍一早出去，顾小七昨夜梦中恍惚，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一睁眼便已快到中午。
顾小七见那婢子面有惊惶，问道：“可说了什么事？”
“是……是邕城周家大少爷来了，还带了许多人，要和表少爷打起来了。”
顾小七心头一惊。
周珩……
他怎么会来……
容不得多想，穿上衣服，来不及束冠，匆匆跑到中庭。
看着风清门和周家人车马浩荡，几乎将外院停满。
庭中站了两队人马，单逍和周珩都是一袭黑衣，一个面色阴沉，一个一贯的冷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身后诸人皆剑拔弩张，只有两人负手相对。
顾小七站在门口，愣愣看着两人。
周珩仍是一袭锦纹黑衣，头上璃玉冠将头发一丝不苟束起，露出颀长脖颈和消瘦下巴，眸中一贯的冷冽无情。
母亲见她到了，面色有些难看。
顾小七不知来之前周珩与母亲和单逍谈过什么。
“柒儿。”
听见母亲叫她的名字，周珩缓缓回头，仍旧是艳丽面容，脸上表情冷淡带着世家公子的冷漠高傲，那双眼也是一贯无情，一瞬不瞬，静静看她。
顾小七忽觉心头一痛。
觉得那人极近极远。
本以为就算再见，也不会被他影响，可只有见到他，才觉得她错了。
她仍是因他一个眼神就觉得情绪牵动。
她半生回忆都在风清门，半生汲汲都为那两人，事到如今，为什么她还是走不出去。
单逍一直静静看她，那眸光深邃，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沉重。
“阿柒。”单逍叫她一声，声音仿佛压抑。
“你不是已经答应我。”单逍微微闭上眼。
“我……” 顾小七愣了愣，一时无措，只能讷讷看他，说不出话。
单逍有张开眼，眸中已是她看不懂的情绪：“这只是一个周珩，若再来一个苏黥，你是不是就要忘了自己是谁。”
顾小七摇头，想上前拉住他衣袖，但单逍面色冷淡，淡淡拂开，似不想再看她。
“你若忘不了他们，就不该招惹我。”
顾小七望着单逍，忽觉他离她极远，昨夜还缠绵温存，同她说温柔情话，今日就要将她推开，不要她吗……
顾小七小心拉着他衣袖，语气中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哀求：“表哥……你听我解释……”
他微笑一下，垂眸看她：“那你解释。”
“我……当年青璃和玄天剑宗弟子埋伏我，后我挟持了青璃闯入三清老祖闭关之所，但发现三清老祖其实早已死了，只剩一个靠心魔怨念供养的魔物存留世间，我就是被那魔物操纵心魔，镇魔珠也只是让我不受他控制而已。当年……那魔物力量已经极强，我所用幽冥鬼火所夺修为都能为他所用，不仅能操纵心魔，还能给人种下心魔。苏黥当时没有修为，却被已他看中道体。你不是奇怪为什么路上会遇到苏黥，那是因为当时苏黥其实也是去昆仑虚找三清老祖修复丹田。青璃也没有想到事情这样，才和我一起用九转伏魔阵将那魔物封印。你不信，可以去问青璃，她都知道。”顾小七拉扯着他衣袖，小心翼翼看他。
单逍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所以，你要告诉我，当年你封印三清老祖，不惜堕入魔界，只是为了苏黥。”
顾小七愣住，她当时……她当时确实是为了苏黥，但……她只是不想欠他，她……她对苏黥……她……
单逍轻笑摇头，眼睛看向不远处：“苏黥，你都听到了，难道还不出来。”
顾小七如坠冰窟，众目睽睽说出当年之事已是逼不得已，怎么可能苏黥也在。
周珩身后风清门妹子缓缓分开一条道路，一人一袭白衣，头上戴着纯白幂篱，遮住面容，缓缓从人群后走上前。
顾小七望着那人，看着他白衣缥缈如云，看着他慢慢走近。
就算顾小七在镇妖塔夜夜同自己说一千遍一万遍，再不会想起那两人，要将他们永远忘了，就越是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就算她再不想承认，再不想对面，许多记忆仍如潮水，快要将人淹没窒息。
顾小七如鲠在喉，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小七能感觉他在看她，隔着白色幂篱，似一层淡淡薄烟，只看得见朦胧眉眼。
好像时间都要停滞，呼吸都快忘记。
单逍静静看着她，终于慢慢抽出手，又微微低下头，长眸淡淡看她一眼：“我能容忍你以前，却不能容忍你现在。以后走投无路，也不要再见我。”
顾小七看着单逍慢慢转身，那回眸一眼看得她心如刀绞，她再怎样也不能伤他，不该伤他。顾小七追上前又扯住他衣袖，小声哀求：“表哥……我错了……我不去冰霜境，也什么都不管了……你别走……”
“你做得到吗？”单逍微微一笑，低头看她，眼中却并无笑意。
顾小七感觉泪水留下，却在他陌生眼神里回不过神。
单逍仍是微笑，缓缓擦去她眼角泪水，声音冷得好似此时落下的薄雪。
“每次你小时候骗我的时候，也最喜欢这样楚楚可怜，泪眼哀求。”
他甩开她手，慢慢走远，再不回头。
那薄雪纷纷，落在脸上冰凉，又化作水汽氤氲。
有一柄伞遮住细雪。
顾小七转过头，看见白皙面容，仍是端丽无双的周珩。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周珩长指拭去她眼角泪水，长眸深沉：“不能。”
顾小七望着他眼，竟觉得有些绝望。
周珩淡淡看她，将伞柄塞入她手中，声音冷冷：“冰霜境，你自己决定。”
红绡金绫，昨夜还热闹锦绣，听他耳边低语，今日只剩一片茫茫雪雾，越来越大，渐渐淹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