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刺痛记忆的黑夜
这天，他们相约一起去救助站看望李谕。
竺纵英只带了一副墨镜，因为他的这双银灰色眼睛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生怕被人认出来不是本地的村民。
陈温澜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他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还不如早点面对，也比一直缩在阴暗的屋子里强。
所以他没有去听竺纵英的劝说，“勇敢”地选择了做自己。
竺纵英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今天去救助站的人比之前少很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这样也不错。
他们这样想着。
到了熟悉的二楼第三个房间，竺纵英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那种诡异的不安之感也更加强烈了。
还没进门，他们就看到了方皓和何静妍正站在门外。
竺纵英刚想要开口说什么，方皓抢先一步发话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皓，是来看望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叔的。他多年前对我有恩，所以我单方面认他为小叔了。”
这段话给竺纵英和陈温澜弄得有点茫然。
这是什么狗血的“亲戚关系”啊！他竟然还介绍得如此从容……
出于尊重，陈温澜还是对着他微笑了一下，微微鞠躬，“是这样吗，那以后请多指教了。我叫陈温澜，他叫竺纵英，李谕先生他对我们也有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心痛，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想来看望他一下。”
何静妍低着头，一副格外沮丧的样子，一言不发。
可以看出，她确实因为李谕的事情非常难过。
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钟岚从“病房”内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拜访者。
原本，钟岚可能会让他们直接去看望李谕。
但是发生了昨天那些事情，又想起来了竺纵英说的那些话，钟岚比之前警惕了很多，似乎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让他们进去。
“我们可以去看望一下他吗？”竺纵英试探着对钟岚问道。
他们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被钟岚伸手拦住了。
竺纵英拉着陈温澜的手，满脸困惑地看向了钟岚，“怎么了？我们就是想去看望一下他的情况，这都不行吗？”
“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昨天还发生了一点不好的事情，我觉得你们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别去打扰他了。”钟岚皱了皱眉，严肃地看着他们说道。
这下子，竺纵英和陈温澜更加担心起李谕的情况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表情略显为难。
陈温澜担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对着钟岚开口问道：“请问，李谕他到底怎么了？情况很不好吗？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们说说吗？我们会注意的。”
陈温澜诚恳地看着钟岚，钟岚迟疑了一下，总觉得他们想来看望李谕也不是什么坏事，出于好心来关心李谕的话其实也是可以放他们进去吧……
“可是，现在……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他虽然醒来了，也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钟岚迟疑了起来，总觉得让他们就这样进去，确实不太好吧，万一……
“没事的，我们真的会注意的，既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就让我们去看望一下吧。”陈温澜继续对着钟岚开口说道，希望自己的诚恳可以打动对方。
钟岚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心软了，打算让他们进去，“那……你们想去找李谕的话也不是不行，主要是李谕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而且情绪问题特别严重，就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所以你们说话什么的都注意一点，千万不要踩到他的雷点了什么的。”
或许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吧，觉得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让他们两个去试试算了，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儿去。
听到这些话，竺纵英和陈温澜握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总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李谕的情况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吗？
听起来，李谕现在的状况似乎不容乐观啊……
陈温澜担心地开口问道：“那……雷点是什么？哪些不能提？你说点注意点吧，我们好避开……”
钟岚听着他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看了看身边的方皓和何静妍，又看了看陈温澜那张饱经风霜的美丽面孔，忍不住皱眉着开口道：“姐姐，你也太为难我了吧？我就是个来看望李谕的普通人，不是你想象中的绝世神医，我怎么可能完全知道他的雷点是什么？我只是说你们去的时候尽量小心一点吧！”
钟岚的话让陈温澜尴尬极了，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竺纵英朝着陈温澜靠近了一点，似乎是想要安慰陈温澜。
一旁的方皓似乎想要化解此时尴尬的气氛，看着他们，主动开口说道：“没事没事，你就当他什么都没有说吧，反正你们只要记住他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就行了，说话什么的多注意注意。我没敢进去看望他就是因为我这个人太不会说话了，我怕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让他更难过了。”
他们也没想到方皓会帮自己说话，但是听到方皓的这些话他们的内心确实好受了一点。
“嗯……那我们先进去看看他的情况了？”陈温澜是试探着对钟岚问道。
这一次钟岚没有再去阻拦什么，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在心底祈祷李谕别出什么事。
竺纵英依然拉着陈温澜，朝着李谕所在的房间走去了。
小心翼翼转动开门把手，一束白光从“病房”内照出来了。
明亮的光线不由得让他们眼花。
竺纵英开始怀疑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病房干嘛弄那么亮的光线？不应该弱一点的光线才有利于患者的康复和休息吗？
陈温澜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他同样被这光明弄得双眼刺痛，差一点要被闪瞎了似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们将信将疑地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明明写的是李谕的休息时候待的203号房间，怎么现在就变得根本不像一个病人养伤的地方呢？
他们两个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踏进了病房。
病房很亮很亮，宛如白昼。
李谕正躺在床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这样看来，一切都显得诡异极了，又说不出来哪儿别扭……
陈温澜朝着李谕的方向走近了些，主动打招呼道：“嗯李谕先生，好久不见了，你还认识我吗？”
这些话一下子就让李谕无语了。
他皱着眉，摆出了一个无奈至极的表情开口回应道:“我是受伤了，不是失忆了，这不就是神女大人和他的神明使者吗？这有什么不记得的？”
听到这些话，陈温澜安心了很多。
甚至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让陈温澜断定李谕还是之前那个李谕，他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
而竺纵英一直都在打量着病床上的李谕。
他发现了李谕和昨天不一样的地方，那左手手臂上突然出现的绷带，确实是昨天没有的。
可昨天，那个位置也没有什么伤啊。
短短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竺纵英皱了皱眉，开始沉思了起来。他不像陈温澜那么放松，还能和李谕如此轻松地聊几句，竺纵英一直在思索这绷带是怎么回事，面前的人是否安全可靠，具不具备危险性……
“嗯……你最近状况怎么样？”竺纵英试探着对面前这个少年开口道。
李谕仍然是满脸无奈的模样，“长眼睛了吗？我要是状况好，我还用待在这儿？那我不早就回家了吗？”
“嗯……也是哈……”竺纵英苦笑了一下。
竺纵英本想从李谕那边套点话出来，没想到李谕回答地如此干脆又直接，弄得他们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那么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呢。”陈温澜小心翼翼地在李谕的床边坐下了，对着他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呢，这种问题应该去找专业的医师来问问，毕竟我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那么了解自己的身体？”李谕无奈地回答道。
这下，他们两个都沉默了。
只觉得想不到什么话题。
与其这样尬聊下去，还不如先闭嘴了，来缓解这样尴尬的气氛……
李谕躺在病床上，慢慢转过磕了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略显艰难，就好像这具身体已经和自己的精神慢慢分离了一样，有点点小小不受控制。
李谕看着坐在床边的陈温澜，回忆着之前的那些事情，开口问了一句，“你现在眼睛好一点了吗？能看清了吗？”
陈温澜听到他主动开口对着自己说话，不由得有些震惊。
陈温澜对着他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回答道：“嗯，谢谢你了，多亏你我现在已经大概能看清了，虽然没有以前看得那么清楚，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小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李谕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温澜听了李谕的话之后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李谕现在身体状况那么不好，还先来关心自己……
“没事的啦，我这个已经不影响生活了，只不过我们都很担心你，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才是。”陈温澜担心地对着李谕说着，满面愁容。
“说实话吧，其实我身上的伤并不严重，都是些外伤，没有大碍的，主要是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李谕继续仰头看向了天花板，回想着这些天在病房的经历，他对自己的未来同样感到担忧。
“那你想出院吗？”竺纵英随口问了一句。
在他身边的陈温澜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句话未免太低情商了？万一李谕听到这句话不开心了怎么办……
李谕随口回应道，“你这不是废话嘛？谁不想要出院？我才不想待在这破地方，我之前就想回家了，但是他们不让啊，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回家的话，还能多照顾你们一些，村子里最近的情况很不好，我很怕你们不小心遇到麻烦了……”
“没事没事，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比较好，我们都没有关系的。”陈温澜连忙对着他摆了摆手，只觉得李谕重伤了还一直关心着自己，确实弄得他们很不好意思。
李谕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竺纵英一直盯着他左手手臂多出来的绷带，非常好奇地开口问道，“你手上那个绷带……到底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谕就皱了皱眉，“和你有关系吗？”
陈温澜注意到了李谕情绪的变化，连忙站起身拦住了竺纵英，让他不要继续多嘴问什么了。
竺纵英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只不过李谕不愿意透露而已。
昨天一直照顾李谕的钟岚他们，应该知道情况。
李谕不愿意说的话，那之后就去问钟岚他们好了。
空气中一下子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
他们都沉默了起来，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么无奈地面面相觑着。
“那……我能不能冒犯地问一下，你那天出去到底看到了什么？”竺纵英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想要问的话。
他觉得，只要知道了那天晚上李谕看到了什么，一定可以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的真相的。
竺纵英不问还好，谁知他这样一问，李谕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原本那无神的双眼，一下子充满了各种各种复杂的情感，有愤怒，有畏惧，有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深深的厌恶……
陈温澜还没来得及阻止竺纵英，就听到了李谕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说话语气……
“闭嘴，这是你这种凡人该问的问题吗！”
李谕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暗淡的眼眸里出现了几道格外显目的红血丝，他那声音也略显刺耳，完全不像是在和他们沟通，更像是在对仇人发出深深痛恨的“咆哮”……
他们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内心颤抖了起来。
竺纵英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内心也不由得愧疚了起来……
在彻底激怒李谕之前，要不他们还是先离开吧？
在离开之前，竺纵英习惯性地顺手给他关了个灯……
没想到，在房间变黑的一瞬间，他们听到了对方的尖叫声……
随后，一阵花瓶被打碎的清脆声也在黑暗中响起……
他们只得开了灯，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