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药庐
“娘，我和云儿一起出去玩会儿啊！”香灵拉着云翾的手，风也似的要刮到门外去了。
“灵儿，云儿，你们慢着点，当心摔着了，云儿还要照看药庐呢，不能走远。”阿根婶身上还系着围裙，边擦手边追出门来。
香灵听到娘追了出来，只好站住，扭头跺着脚着急道：“娘，您刚才让我去买丝线的时候，我瞧见东大街来了杂耍马戏班子，他们说今天是最后一场演出了，我赶紧跑回来带云儿一起去看看好玩不，一会儿就回来，娘您放心吧。”云翾的手被香玲紧紧攥着，她一句话不敢说，只是笑。
阿根婶走上去温柔地替她们俩理一下鬓边的乱发，柔笑道：“傻孩子，你们都过了及笄之年，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疯跑了，要出去玩一定记得要处处小心，各自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娘，我们记下了。”香灵答应一声，拉着云翾转身就冲到大街上去了。
“公子，这铜钱咱可都抬出去三筐了，还没见那见鬼的鱼尾指环，公子，您说会不会那神医姑娘压根不在这镇上啊？”孙庆安抬着这沉甸甸的铜钱筐额头上冒汗，这一筐筐的铜钱发下去，他像是看到好多好多白生生香喷喷的肉包子白白送到别人嘴里，他是真有些舍不得。
“庆安，你什么时候变得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的？赶紧抬下去。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知不知道？什么是涌泉？这才哪儿到哪儿？几个铜板都心疼成这样，有我世叔那两百两金子多吗？麻溜点，快去吧。”宋南楼端着茶碗，碗盖轻轻拨弄着茶碗里的茶叶，茶水微澜即止，心头的波涛却一次次猛烈地叩击心门。
孙庆安嘴里嘟嘟囔囔地抬着铜钱正下楼去。
“姑娘您今天打扮得真好看，手艺肯定不错，您里边请嘞哎，这位大嫂您莫要挤，当心脚下这位大婶好面善，一看就是持家的好手，您里面请嘞哎，这位大叔您留步嘞，咱们这儿都是小姑娘小媳妇们在比赛编指环，您进去实在是不方便，什么？您也会编？男人的手指太粗，咱们买的指环都是给女人戴的，您编的也不合适不是？谢谢您包涵，大叔慢走哎，这位娘子一看就是心灵手巧，您里面请嘞”客栈小二清亮的嗓音陆陆续续不断传到楼上来。
宋南楼一页一页翻动着手里的书，心里风未息，波未平。
“敢问姑娘这指环上编的可是鱼尾？”孙庆安举着手里一只刚编好的草指环问道。
宋南楼在楼上猛的把手中的书合上，眉头跳动，侧耳倾听，这会儿若不是他身上伤势严重，恐怕早冲到楼下去了。
“这就是鱼尾指环啊！难得你认识。怎么编得不好么？你若不喜欢就把它还给我。”楼下的小姑娘，这声音宋南楼仿佛在梦里听到过。
“啪”楼上突然传来茶碗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孙庆安心中猛的一跳，知道这是宋南楼在暗示他了。
“姑娘，我们掌柜的爱吃鱼，因此上啊，保不齐对这鱼尾指环会特别喜欢，不如姑娘留下来多编几个如何？不会让姑娘白辛苦，咱们都高价买了。”孙庆安耐心地解释着，生怕话说得不明白给人家姑娘误会了。
接下来是一段停顿的时间，宋南楼的心里像有把小锤在敲。
“好啊，咱们先说好，你们可不能拖欠工钱啊！”小姑娘清脆地道。
孙庆安见她这么说心里反倒放心了。
”姑娘您尽管放心，咱们虽是过路的客商，您也眼瞧见了，这里来的各位乡亲可都是拿了工钱走的，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童叟无欺，哪里敢讹诈了姑娘？“
”不敢最好。“小姑娘的声音里透着倔强和自信。
“感谢大婶大嫂们帮忙，领了工钱就可以回去了大婶，这是您的，您收好，大姐这是您的，您收好”孙庆安把一串串的铜钱交到每个人都手中。
按照说好的价格，十文钱一个指环，姑娘媳妇们领了工钱，都叽叽喳喳讨论着说笑着，高高兴兴地一哄而散。
客栈里清净了下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
昨夜的大雨把街道上的青砖冲刷得干净清洁，枝头的黄叶上都还留着几丝春天的脉络。
宋南楼今天的穿着倒真像一个柜上管事的，素净，利落。
他斜靠在榻上，选了一个最不容易扯动伤口的姿势，望着眼前这位充满了机灵聪慧的小姑娘。
“姑娘刚才说，你是本地人？家里可有姊妹？”宋南楼从书上把目光转向她道。
“是啊，我就是这云水镇人，家里没有姊妹。怎么？这跟编指环有关系吗？”
宋南楼见这小姑娘不卑不亢，眼神里又有几分狡黠的笑意，面对陌生人的询问，丝毫没有小地方姑娘的拘谨、胆怯和不安，心里便多了几分肯定。
想那营地之中多的是粗鲁之人，若没有几分胆色，又怎么能在陌生的环境里泰然自若地救人呢？
”姑娘稍安勿躁，我们也是想对姑娘多点了解，因此多问了几句，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只不知道姑娘除了会编这鱼尾指环，可还会点别的？“宋南楼把书丢在一边，示意她坐下回话。
“别的？你们还想买别的？比如呢？”她并没有坐下，她只想赶紧拿钱走人。
“比如姑娘可懂岐黄之术？”宋南楼眼神灼灼地盯着她，问出这句话，他自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然会啊，你们这里有人生病了吗？”她后来再想到自己此刻的心理，大概还是一时的好胜心作祟，促使她一步步跳进自己给自己挖的火坑。
“姑娘的医术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拜了什么师父学的？”宋南楼想进一步确认她的身份，救命之恩，又岂能儿戏？
“是跟我师父学的啊！你们问这个做什么？你们到底是要看病还是要买鱼尾指环啊？你们不要我可走啊！我出来太久不方便的。”她想说的是出来太久娘会担心，所以不方便，且她确实吵着要拜顾臻为师，可惜的是顾师父喜欢云游四海，根本无心他顾。
宋南楼以为她的意思是说出来的久了会耽误医馆的看诊。
窗外不知何时已染上玫瑰色的晚霞。
太阳仿佛丝毫不愿留恋人间的纠缠，只想快点跟月亮换班。
“那好吧，既然天色也不早了，姑娘先拿了今天的工钱回去吧，只是若我们改天还想多买点这鱼尾指环，不知道去哪儿可以找到姑娘？”宋南楼深知不能逼她太紧，怕她疑心或者反感，反正既然找到了她，只能慢慢一点点找机会接近。
”我住在药庐。你们若还有这样的活计，尽可去找我。“她是怕说出自己的家，人家不好找，而说药庐，镇上就没有人不知道了，反正自己家就住药庐隔壁，找到药庐，自然就找到自己家了。说完，她接过孙庆安递过来的银子，径直下楼去了。
宋南楼眼看着那一抹翠绿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口，立即转头对孙庆安道：“今晚的饭你让楼下的小二给我送上来，你去跟着她。”
孙庆安立刻会意，下楼而去。
香灵走回家的时候，药庐的灯都亮了，她正想告诉云翾自己白天的经历，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们之间有任何秘密都会互相分享。
药庐的街对面一家绸缎铺子前藏了一个人影，眼见香灵走进了药庐的门，那个人影一闪身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