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迁居
“惠妃娘娘、顾医正接旨。”王甫安喊道。
“臣妾接旨。”
“下臣接旨。”
阎溪茹身着湖蓝色平锦襦裙,外罩一件镶狐滚边织锦褙子,披着云水墨丝绸画帛,身后跟着玉芙宫的宫人内侍、锦玉、以及熏翠阁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上口谕:今岁尤寒,圣躬违和,医女顾氏,陶翕辟之和,生庆善之族,肃恭之仪,侍从勤诚,能尽其节,医德有表,可堪御前奉药问脉之用,着即迁居栖凤阁。钦此。”王甫安宣旨完毕,微笑着对地上跪着的阎溪茹躬身:“惠妃娘娘请起,皇上赏了好些宝贝,娘娘可要收好。”说完,从小祥子手上接过礼单,递给了莲姑。
莲姑身着石青色宫锦褙子,月白色宫锦长裙,双手接过礼单,行了个半福礼。
跟着王甫安来的六个小内侍,小心地抬着司慕辰的赏赐,整整齐齐摆了一片。
“大冷的天,劳驾公公亲自跑一趟,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阎溪茹笑着招呼王甫安道,偷空给身边的莲姑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
“多谢惠妃娘娘美意!皇上说顾医正在此多承娘娘费心照应,赏娘娘一些小玩意儿,万望娘娘喜欢!”王甫安赔着小心笑道。又接着对锦玉道:“顾医正别愣着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让小祥子给您引路,切莫耽搁太多时辰,皇上身边等着人侍候呢!”
“下臣遵旨。只是——请问王公公,那——她们怎么办?”锦玉指了指陶娘、香袖和知弦问道。
“皇上跟咱家嘱咐过了,特许医正带着她们一起去,皇上说了,她们在您身边侍候惯了,再换了新人恐怕医正多有不便。”王甫安笑着解释。
“多谢皇上!谢谢公公指点!我们先去收拾东西。”圣旨来得突然,锦玉只觉头是懵的。
“惠妃娘娘,皇上那儿等着传晚膳,奴才还赶着回去复旨,奴才就不多叨扰了。皇上还说了,天寒地冻的,娘娘不用特地去谢恩了!娘娘自个儿也要多保重身子!”王甫安躬身行礼,正要告退。
“多谢公公!我也是无功受禄,皇上那儿您替我请个安。”阎溪茹依旧笑着回应道,“这个手炉,公公您拿着暖暖手。圣躬既违和,御前一切打点,少不得您多费心,公公回去路上慢着点。”
王甫安从莲姑手上接过手炉,心下暗惊,这手炉的分量不对!当下脸上神色未动分毫,照常对阎溪茹打躬行礼:“娘娘向来体恤奴才们,奴才多谢娘娘盛情!娘娘宽坐,奴才告退!”
“莲姑,送王公公。”
“娘娘,皇上圣体违和,您要不要请旨侍疾?奴婢也给您准备着。”容春一面往熏笼里倒着凝蕊香的香篆,一面对郑云荷建议道。
“哼!侍疾?本宫要去侍疾,只怕皇上嫌本宫碍眼,说什么圣体违和?你没看王甫安来宣旨时眉眼里那种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皇上若真身子不适,他会是那副神情?他有几个脑袋好砍?把锦玉那个贱婢迁去栖凤阁住着,皇上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宫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这样快——”郑云荷已卸了钗环,斜靠在贵妃榻上,秀美的长发随意垂在大红软枕上,双手搁在一个纯金镂空手炉上,腿上盖着海棠春睡大红缎被。
“娘娘,您可要拿个主意来啊!锦玉那个婢子,一副的狐媚样子,忒惹人恨了!将来她要得了势,只怕对娘娘不利啊!”容春盖上熏笼,抖开一件大红色蜀锦长裙,小心地覆在熏笼上。
“皇上对她动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宫能有什么主意?皇上虽许本宫掌六宫之事,可本宫到底不是中宫可比,而中宫之位空悬已久——”
郑云荷这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中宫?锦玉不会有意中宫之位吧?不过,中宫之位哪有那么便宜的?自己身居贵妃多少年了,还为皇上诞育了三皇子,且明里暗里父亲和哥哥在后宫前朝,给皇上使过多少手段?皇上何曾动摇过分毫?在他心中,中宫之位或许只有那个死女人才配!哼,想不到兄弟俩竟爱上同一个女人——真是荒唐!话本里怕都不敢这么写!
黑夜常常来得猝不及防。
寒风示威一般将吹断的枯枝裹挟着狠狠摔在地上,斑驳的残雪在脚下冻成了冰凌,在这崎岖的山路上,每走一步,都像在与狂风共舞。
宋南楼跨进山洞的时候,天已完全黑透了,他将捡来的干柴轻放在地上,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小心地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这样黑的山洞里,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云翾也是如此,万一她突然醒了,四周一片漆黑,身边又没有人陪着,她肯定会吓坏的!
火堆被点燃,红色的火苗瞬间让人温暖。
云翾的睫毛好像动了一下,她是不是饿了?渴了?还是冷了?
宋南楼把手在火上暖了一会儿,才轻轻碰了下云翾的额头:还好,额头并不烫,应该没有大碍吧!
他想要去烧点热水,刚站起身来。
“嬷嬷——嬷嬷——”
宋南楼听到身后传来虚弱的呼唤声。
“云姑娘,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宋南楼蹲下身来,望着苏醒的云翾,万千的忧虑化为欣喜。虽然云翾服用过解药,但是他对岐黄之道完全不懂,对这个解药的效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得知云翾中毒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一般,无法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那种沉重和沉闷,如同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令他几乎窒息。他的人生,早已历经风雨摧残,失去了生养他的父母!失去了家,那不仅仅是房子和庄园,也是他家族的荣华和体面!失去了自由和尊严,甚至几次差点命丧黄泉,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要面临如此残酷的现实。
云翾,那个素不相识却拼死相救的女子,是他生命中的唯一牵挂,也是他心灵深处唯一的温暖源泉。她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依托和依恋。若不是他要留着这条命报仇和报恩!或许他早已随父母于地下了——
然而,那可恨的命运,竟然让这样柔弱的女子身中剧毒,生死未卜。一想到可能会永远失去她,他的内心就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宋南楼——你怎么在这儿?我这是在哪儿——香灵呢?婶娘呢?山根叔呢?”
“云姑娘,你被坏人下毒晕倒了,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香灵和骆大叔夫妇跟我们暂时分开了——”
“下毒?谁给我下毒?我看给我下毒的是你吧——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倒霉——不,我每次见你都会倒霉!你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婶娘他们在哪儿?我要去找他们——”云翾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山洞。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寒冷的气息,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努力适应着这黑暗的环境,但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她和宋南楼两个人。那些曾经陪伴她一起成长、给予她温暖与安慰的人们,此刻都不在她的身旁。这种孤独感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感到窒息。
云翾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却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突然间,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的心跳瞬间加速,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然而,除了那阵奇怪的风声外,一切依旧安静得令人害怕。云翾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坚强。她知道,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她必须冷静思考,寻找出路,摆脱这个困境。
“云姑娘,这外面大雪封山,天都黑了,山路又不好走,您刚刚才苏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万一摔着磕着,那就更不好了,我下半晌出去抓了只野雉,已经在外面清洗好了,等我架上火,烤来吃,您也尝尝我的手艺?赶明儿等您好些了,我必定会带您找到您的家人,请您放心好吗?”宋南楼看着眼前这位美丽到让人心悸的女子,心中充满了怜惜之情,但却又不敢轻易触碰她。当他看到云翾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内心十分纠结,既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又害怕自己的举动会引起她的反感或误会。
然而,就在云翾刚要坐起身来时,突然间,她感到头部一阵嗡嗡作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急忙伸手扶住额头,并紧闭双眼,试图缓解这种不适的感觉。同时,她的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声音颤抖地问道:“你快给我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不相信婶婶和山根叔会抛弃我,还有我的师父,难道他们也都不要我了吗?呜呜呜……”
此时此刻,宋南楼见到云翾如此伤心难过,心中更是慌乱不堪、六神无主。他本能地想要伸出手指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可手刚伸出去一半,却又像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他暗自咒骂自己为何在这个关键时刻变得如此胆怯懦弱,毕竟他曾经发过誓,绝不会再让任何女人影响到自己那颗早已被仇恨填满的心脏。而且,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心早在家庭破碎之时就已被彻底冰封冻结,不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波动。可是今天,面对云翾的眼泪和质问,他竟然完全乱了方寸,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