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chapter09
周五下午,沈昭订了从江城前往汀城的高铁。历时两个小时。
自从俄罗斯回来后,整整一周思尔都没有和她发过消息,也没有打过电话。她回拨过去,也只说是工作繁忙。
她听出来思尔声音里的疲惫。
异地恋很幸苦,需要两人维系。这一点从一开始,沈昭就明白。
所以周五下午没有课,她直接订了去汀城的高铁票,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到汀城是下午四点钟,天气不太好,阴沉沉地天像是要下雨。
沈昭总共来过汀城两回,芮思尔有个单人出租屋,因为工作地点离家远,所以就在城区租了房子。
这个时间,思尔应该还没有下班。沈昭身上有把钥匙,是思尔之前特意给她配的。
沈昭没有给思尔打电话,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所以到了之后就去附近超市买了点食材,做了好几个菜,还买了个小蛋糕,算是弥补上回她生日的遗憾。
房间不大,但布置地很温馨,橙黄色的家居让她觉得有种家的味道。
沈昭还买了两根气氛蜡烛,全部布置好了后,她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设置了思尔不可见。
配文:惊喜[爱心]图片
宋氏顶楼办公室里,宋泠瞥见手机朋友圈的那张图片,手指点开,眉眼沉沉,睨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还有照片上的蛋糕。
一直到八点钟,沈昭也没有等到芮思尔下班。
眼看着天越来越晚,沈昭看着桌上的菜已经凉了,蜡烛也烧了快一半……
她加班到这样晚吗?
沈昭拿起手机,给芮思尔打了个电话。
通话提示音响了一遍又一遍,那头一直没有人接通。
沈昭挂断电话,再次拨了过去。
依旧没有人接。
这是第一次,思尔没有接她的电话。
沈昭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愣怔了好一会儿。
也许是恋爱中的人容易患得患失,又或是她们这样的异地恋带给她的不安全感,直觉告诉她。
她和思尔之间出现了问题。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知道。
明明她们在江城的时候,还很好,彼此情意浓浓,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计划。
不过才一个月都不到,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茫茫陌生的城市,这是她第三次过来。
只因为有思尔。
沈昭不停地再给芮思尔打电话发消息,终于在九点钟的时候,芮思尔回了电话。
沈昭连忙接通,着急道:“喂,思尔——”
那头声音疲惫,淡声道:“昭昭,怎么了?”
沈昭一直担心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急忙问她:“思尔你没事吧?”
那头芮思尔从病房里走出来,声音渐渐低沉,“没事,我妈刚刚出现了点意外,我现在在医院,刚手机静音没有听见你的电话。”
“医院?”沈昭站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担心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芮思尔:“已经没事了,就是受了点惊吓。”
沈昭这才放下心来。
思尔是单亲家庭,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一点她和思尔刚认识的时候就知道。
对思尔来说,妈妈是她的唯一,也是全部。
沈昭咬了咬唇,告诉她:“思尔,我现在在汀城……”
芮思尔愣了下,“怎么来汀城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沈昭拿起包,准备要出门,“我在你出租屋里,你先别回来,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阿姨。”
芮思尔回头看了眼病房,床上躺着的人神色平缓,已经睡着了。
她淡声:“在汀城一院,外面在下雨,你路上小心点。”
沈昭:“好,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沈昭拿着伞就出了门,在小区门口叫了量出租车,往汀城一院去。
这个点路上还有很多人,雨下得有点大,雨水瓢泼拍打在车窗上,汇聚成急流淌下去。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
沈昭撑伞下车,又在门口的鲜花店里买了一束康乃馨。
芮思尔发了地址和楼层,沈昭朝着住院部走,上了十一楼神经科。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医院走廊上静悄悄地没有声音,她一出电梯,就看见思尔站在走廊上。
她轻轻喊了声:“思尔——”
芮思尔回头,迎上去:“来了。”
沈昭走得有些急,呼吸急促,她问:“阿姨睡了吗?”
芮思尔:“刚睡了会,现在已经醒了。”
芮思尔带着沈昭走到病房里,看见床头坐着一个妇人,约莫五十岁左右。
沈昭抱着花束,笑盈盈地打招呼:“阿姨,我是沈昭,是思尔的……朋友。”
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沈昭微微顿了一下。
芮母抬眼,看见沈昭的脸稍稍愣了下,脸上神色微微不自然,随即才出于礼貌,弯了弯嘴角,说:“你好,谢谢你来看我。”
沈昭将花束放在床头,在床边坐了会。问了事故情况,说是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头顶上突然掉下来一个花盆,就砸在面前,万幸没有伤到要害,只脚面上蹭破了点皮。
但人倒是受了极度惊吓,芮母当场就瘫倒在地。
沈昭在病房待了二十分钟,期间一直是她在和思尔说话,思尔妈妈好像不喜欢她,只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她两句。
她有些失落,抿了抿唇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芮思尔也察觉出来,见她出去连忙也要跟上去。
芮母突然喊她:“思尔——”
芮思尔停住脚,沈昭站在门口,回头朝她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她没事,然后转身抬脚离开。
转身那一刻,眼泪顿时聚满眼眶。
沈昭噙着泪雾,低头往前走,忽然迎头上一个护士,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护士看见她哭红的眼眶,愣了愣,随即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沈昭喉咙酸涩,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问:“厕所在哪边?”
护士伸手指了指,“前面走到头,右拐就看到了。”
沈昭:“谢谢。”
病房内,芮思尔愣怔站在门口,看着离开的背影,心里揪起来一样难受。
她回头,皱眉问:“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昭昭?”
芮母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扔在被子上,冷声问:“你和我解释解释,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芮思尔眸光落在照片上,是她和昭昭在江城的照片,她捧着昭昭的脸庞,笑着亲吻她……
夕阳落在她们的身上,一切都显得温馨而美好。
芮思尔收起思绪,抬头看她,“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照片显然是不是她和昭昭拍的,那个角度,只会是路人或者认识她们的人。
芮母:“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
芮思尔不语,母亲是个传统的人。
这样的事情,别说发生在她身上,就算是不相干的人,她也无法接受。
芮母见她沉默,抿着的嘴唇气得颤抖,声音不自觉拔高,恨声说:“妈妈抚养你成人,送你念大学,不是让你做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的1
她唯一的亲人,也是最爱的亲人,这一刻,居然用“不三不四”来形容她的爱情。
芮思尔抬头,眼中微有酸涩,她声音里带着颤抖,哑声喊:“妈,不要这样说她!为什么爱情要界定性别,女人与女人之间,也是可以在一起——”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1芮母冷声打断她的话,“我生你养你,一个人将你拉扯大,你要是非做这些有病的事情,我立马从十一楼上跳下去1
“妈——”芮思尔眼眶里聚满泪水,整个人心如刀绞,声音哽咽道,“你非要这样逼我吗?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让我追求自己喜欢的,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仇人,为什么不能成全我,让我追求幸福的人生?”
芮母听不进她这些话,可毕竟是她亲生的女儿,看见那双猩红的眼眶,依旧心疼,她劝她,“思尔,你替妈妈想一想,你爸爸早走,是妈妈一点一点的养大你,从四岁,到你二十二岁,妈妈为了供你念书,拼命赚钱,现在一身的病,好不容易你找到了好工作,是妈该享福的时候了,你不能让妈失望,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你是成年人,不要任性,妈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妈难道会害你吗?1
芮思尔垂眸,眼泪从眼眶里滴落,一滴一滴,落在地砖上。
这样的话题无解,永远无解。
她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出现的,依旧是最坏的结果。
二选一,是要生她养她的母亲,还是要昭昭。
这样的问题,她从来不敢想。
芮母见她沉默,声音放缓,劝她:“思尔,听妈的话,和她分手,不要再来往,知道吗?”
芮思尔没有应她,转身就要离开病房。
走到门口,脚步忽然顿祝
芮思尔抬头,怔怔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沈昭。
她轻声喊:“昭昭……”
沈昭脸上布满泪水,她噙着双眸抬头看她,心里疼得像是刀绞一样。
她不应该来的,如果不来,是不是就不会听到这样的话。
沈昭拿起挂在房门口的包,转身就冲出了病房,往电梯处跑走。
芮思尔连忙要追上去,“昭昭,昭昭——”
“思尔1房内芮母传来嘶叫声,与此同时,整个人从病床上跌落在地。
芮思尔站在门口,看着沈昭背影逃离,进了电梯。
沈昭哭着下了楼,外面天空漆黑一片,瓢泼的大雨似乎要倒了下来,她忘记拿伞,整个人不管不顾地冲进雨地里,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汀城火车站。”她语不成调颤抖地说。
思尔没有跟过来,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微信消息。
就如同今晚在出租屋里一样,她联系不到她,与她彻底断了联系。
到了火车站,沈昭订了最近的一班车回江城。出火车站时,已经是深夜零点之后。
仅仅半天,她像是过了很久,从天堂落进尘埃地狱里。
出火车站的那一刻,沈昭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坐在深夜空荡荡的路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抱着双膝隐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