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问今是何世
江南四月,烟雨连绵,李尔又临扬州。
扬州郊外,两个书生外出踏青,逢着细雨,他们走进了一间亭子。
亭子不大。
已经有人在亭子中避雨。
两个书生走进亭子,立马掩住了口鼻,不停挥手驱赶空气中异味,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在两个书生对面,有一个中年羊倌。
这个羊倌身材五短,穿着破烂的粗布麻衣,手中拎着一根黑皮赶羊鞭,脸上一颗黑痣,黑痣上还生了一撮儿黑毛,端是奇丑无比。
“咩咩!咩咩!”
“咩咩”
羊倌赶了十来只母羊,这十来只母羊看到两个书生走进亭子,立马咩咩叫唤起来。
这些母羊的叫声甚是凄婉,眼睛中透露出人性化的哀求神色,让两个书生倍感怪异。
羊倌探出头看一眼亭子外连绵不绝的细雨,自言自语喝骂道,“这鬼天气一直下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可别耽误了老子的时辰。要是赶不上时辰,玉露楼那周扒皮肯定又要找由头苛扣老子的银子。”
亭子中,两个书生望一眼亭外天空,雨水根本没有断绝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了。
朱阳看一眼心情烦躁的羊倌,再看一眼挤在亭子中的十来只羊,脸上有些厌恶。
亭子本来便不大,十来只羊挤在一起,差不多将亭子占满,留给他们落脚的地方不多。
若不是正逢着下雨,他们这些读书人绝不与畜牲相处在这亭子中。
朱阳和同窗好友对视一眼,上前两步,朝羊倌拱手道,“这位大哥,亭子不大,你这些羊可否驱赶到亭外,给我们腾挪出一些落脚的地方。反正是畜牲,淋雨也不碍事。”
朱阳话音落下,十几只母羊眼中流露出悲伤神色,有几只甚至流下眼泪,开始哭泣。
看到这荒诞的场景,朱阳本能感觉有些不对,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边上,朱阳的好友王炜也是书生,他帮腔道,“这些畜牲身上一股子骚味,难闻得紧。羊倌,快些将这些畜牲赶到亭外。”
羊倌眼神轻蔑看向两个书生,冷笑道,“这亭子是你们修的?”
朱阳和王炜一愣,表情随即变得难看起来。
王炜从腰袋中掏出一角碎银子,抛到羊倌脚下,表情不屑开口道,“羊倌,你放羊也挣不了几个银子。如果你肯将羊赶到亭子外,这半两银子便归你了。”
朱阳皱眉,上前将银子捡起来递到羊倌身前,礼貌开口道,“大哥,我们也知晓你放羊不容易。可这些羊只是畜牲,淋半天雨也不碍事,更不会感染风寒。这半两银子,你拿去喝茶,也给我们行个方便。”
羊倌轻蔑看着朱阳和王炜,丑陋的面孔上表情更为不屑,冷笑道,“半两银子,你们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我若是不将羊赶到亭子外,你们待如何?是要与我动武,还是要报官抓我?”
“不可理喻!朱兄,这人不可理喻!”
“滚!你们这些畜牲,立马给本公子滚出亭子!”
王炜拂袖大怒,上前抬脚往一只母羊踹去,要将羊赶到亭子外。
然而任凭王炜怎么踢打,十几个羊缩在地上,眼中带着惊恐,不肯挪动半步。
羊倌拎着一根黑皮材质鞭子,目光中露出了森冷杀机。
恰逢此时,朱阳远远看到一个年轻公子漫步在雨中,正往这边走来。
看着那年轻公子,朱阳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嘀咕道,“世间怎会有这般如玉公子?”
“朱兄,你在说什么?”
王炜踢打累了,抹一把额头上汗珠,随着朱阳目光看去,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对面走来那公子身量颀长,不瘦半分,不肥半分,他着一袭白衣,漫步在江南烟雨中,好似画中走出的人物,为山水增添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
待到那年轻公子走近了,朱阳和王炜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该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庞啊?
他们两人饱读诗书十载,搜肚刮肠也找不出恰当的词汇来形容这公子的容貌。
羊倌与朱阳和王炜不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亮起了贪婪的光芒。
可不单单是女子能够卖钱。
这公子如果卖到青楼,可以卖一个更大的价钱!
要知道,总有人是喜好男色的。
或者将这公子卖给扬州城中那些贵妇人,那些贵妇人,最是不缺银子,也最舍得银子。
一百两黄金?
不,得卖一千两黄金!
近了,近了!
随着李尔越走越近,朱阳和王炜张大了嘴巴,羊倌冷汗直流,有些心虚往亭子中躲。
这人,行走在雨中,雨水竟然避开了他!
他一袭白衣不知是什么材质,没有一丝纤尘,没有一丝污渍,洁白如雪。
这人的眼睛如黑夜中的星辰,深邃而璀璨,似乎一眼便可洞穿人心,让他们没有秘密可以隐藏。
李尔走进亭子,看一眼两个书生,再看一眼羊倌,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到李尔,十几只母羊再次咩咩叫唤起来。
“两个书生,今夕是何年,天下是哪家天下,又是哪个天子继位?”
“如今是文德七年,圣上是昭宗皇帝。”
“兄台,你从哪里来?观你也是读书人,怎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文德七年,昭宗皇帝?
李尔摇头,历史上那么多年号,那么多皇帝,他哪里一一清楚?
这方天地的历史脉络,是正经历史还是架空历史都不一定呢。
李尔不再理会两个书生,转而看向羊倌和他脚下的十几只母羊,轻笑道,“只修术,不修法,没有道行在身。机缘巧合捡了一件法器,学了一门害人邪术,尽做见不得人的下三滥勾当。你这造畜之术,从哪家学来的?”
咩咩!咩咩!
十几只母羊激动叫唤起来。
羊倌冷汗直流,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不断朝李尔磕头,颤声道,“仙长饶命!小的从小长得丑陋,被爹娘丢在路边,后来被一个路过的邪道士收养,那邪道士不干好事,伤天害理。”
“小的跟在邪道士身边,被他传授了造畜之术,专门替他掳掠人妇少女卖到扬州,换取金银,又用金银购买一些符纸灵药等资源,供那邪道士修炼。”
“小的绝没有主动害人啊,请仙长明鉴!”
李尔暂时没有理会羊倌,伸手一抓,亭子中立马多了十几件花花绿绿的女子衣物。
看向十几只母羊,李尔笑问道,“书生,你们是否回避一下?”
朱阳脸上带着好奇,但还是冒雨走出了亭子。
王炜目光灼灼望着十几只母羊,他也明白了这些羊不是真正的羊,眼中泛着难以言明的光彩,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走出了亭子。
看两个书生在亭外淋雨,李尔挥手,亭子中立马多了十几个肥瘦不一,不着片缕的白花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