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遗像七孔流血
农村是很忌讳鬼神的,而且据说那些饿死的或者被谋杀的尸体怨气都很重,会形成厉鬼,如果活人得罪厉鬼,是要倒大霉的。
我不确定王昌心里是怎么认为的,但确实最后他放弃了挖出尸体,表情还有些忌讳的样子。
爷爷在一旁没有说什么,他管不来王家的事情,做不了主,他只是来送自己老友最后一面的,尽到自己应该做的便是。
而我心中担忧的石头落下之后,顿时也产生了一些困惑。
当时医生的尸体要埋在哪里,其实并非是我的主意,而是张东篱选的地方。当时我还问她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她说这地方周围有墓,没有人会冒着盗墓的嫌疑来挖坑的,我当时也也觉得没问题。
可现在想起来,如果张东篱不是有什么想法的话,那就是碰巧选在了风水宝地上。
“黄医生,你应该也能放心了,虽然你死的很惨,不过能葬在风水宝地上,希望你下辈子能好运吧。”
我在心中念了几声祷告,希望死者能原谅我的隐瞒行为。
送葬队最后回归王家,王家摆了十几张桌子,请辛苦了大半天的村民吃席,我坐在王慧身旁的位置,看到她沉默不语,问她还会不会伤心。
王慧摇了摇头,说已经没感觉了。
当时奶奶去世时,我也伤心了好一阵子,可伤心过后,便觉得释然,也同样没什么感觉,就好像情绪都宣泄了一般,又好像是死者和自己没有太多关联一般,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
我帮王慧盛了一些她最喜欢的章鱼须,还安慰了她几句,心中依旧有对王大爷的愧疚。
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王慧,以弥补对王大爷的愧疚。
“动了!遗像动了!”
突然,里面负责看管灵堂的人发出一声怪叫。
外面吃席的村民都被吸引了注意,纷纷看向灵堂的位置,只见上面的遗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歪了一下。
“大惊小怪,扶正不就好了?”王昌对那个怪叫的小辈吼了一声。
那小辈名叫王冲,比我和王慧多一岁,是王慧的一个堂兄,人长的清秀,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经常大惊小怪的。
被王昌一指责,他不敢回话,小声嘀咕着什么。
可突然,下一刻,歪了的遗像啪的一声猛然跌落下来,重重拍击在地面上。
这要是砸在人脑袋上,指不定要起一个包。
所有人都被惊吓了一下,遗像突然坠落下来,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昌面色严肃,走了过去,想要扶起遗像,并解释道,“应该是风吹的,今天的风挺大。”
便要这样将这起意外给揭过去了。
可怎想他刚一扶正遗像,顿时惊叫着接连后退数步,口中呼喊着:“怎么会这样?爹,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便见王昌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爹,如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告知一声,我立刻去做好。”
听我爷爷说王昌小时候没有少被王大爷教训,因而怕极了王大爷,我这算是看出来了,只是遗像被风吹落,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不过下一刻,当我看清楚遗像上王大爷的脸时,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王大爷嘴角咧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苦笑,而他的七窍处,流淌出浓稠的黑血!
不只是我,在场的其他人也看到这一幕,也觉得心里不自在。
爷爷面色古怪,沉吟了一会儿,兀自说道:“王家究竟得罪了谁,有谁要对王家动手吗?奇怪?”
我听着爷爷的话,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王家是风水世家,做风水的都是和气生财,基本上很少会招惹什么仇敌,而且王大爷人也很不错,更不像是会得罪人的样子。
若说可能招惹到谁的话,也只有王昌这个家主了,王昌的性格就有些乖张,早些年的时候还动手打了一名闲散道人,就因为对方提醒他可能有血光之灾,便被打了。
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而近年来王昌也收敛很多,没有再惹是生非,王家也一直很太平。
“张叔,您看这是什么情况,是我做的不对吗?”王昌没了什么主见,想到在场还有一位他父亲多年的挚友,当即便寻到我爷爷这边来问。
我爷爷摇了摇头,心里也不太确定,只是说道,“你做的很好,并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就是那占用祖坟地方的尸体,你也没有挪动,不至于惹怒人家冤魂厉鬼。只要相安无事,王老哥也不会不满于你,他应该能理解才对。”
“我就想知道,你们王家在外面是不是招惹了什么方士,又或者,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昌印堂有些发黑,问道,“几年前我打了一名道人,这事算不算?”
爷爷摇头,否定道,“这不算,毕竟那道人是好意提醒你,不至于在你不听劝之后加害于你,你再想想,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爷爷很笃定,这事情很大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在搞鬼。
不然遗像上面不可能出现七孔流血这种反科学的事情,看着就像是道术。
王昌想了好久,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做生意,已然没有当年的狂妄,昔日的仇敌也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他丝毫想不到有谁会来针对他。
因为王昌想不出原因,因而我爷爷也是没有办法,这事便这样草草过去了,似乎并没有因为遗像的事情而有什么不同,日子照样过。
直到三年之后,才开始陆续出现了一些怪事。
那年我十八岁。
有一天,那种一直被背后窥视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初三的我疲于学业而无法自拔,一直以来靠抄作业蒙混过关的我,面临着高考这道槛。
我感觉自己是失败者,如果没能考上一所好大学,意味着寒窗十几年都白费,而且也对不起爷爷对我的辛苦栽培,更是无法面对死去的父母。
可事实便是,我的榆木脑袋,真的不适合念书,反而觉得适合继承爷爷的手艺,只是这话我不敢向爷爷开口,不然免不了一阵毒打。
班级里同学中,有一部分自知不适合走仕途的同学,提前就和家里人知会了一声,去厂里打工的走了,去城里帮亲戚打工的走了,外出自己闯一片天的也走了。
就好像,只剩下我还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走什么样的一条路。
心中隐隐认为,我适合继承爷爷的衣钵,可这话我不敢说。
趁着放假回村,我做了几道爷爷喜欢的菜,还替他买了一大瓶酒,给他倒满满满一整杯。
爷爷已然有一些老态龙钟,有时候会出现一些间歇性失忆的症状,我去问过城里的医生,医生说这情况只能顺其自然,人老了就是这样,没有药可以治疗。
我心里隐隐感觉爷爷距离大限不远了,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断了他的传承,他的技艺,应该有人传承下去。
可这话我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可以说。
只不过面临不久后的高考,我心中坚定,今晚必定要说清楚,不然以后恐怕没有机会。
“爷爷,您喝酒。”
我将酒杯放在爷爷面前的桌面上。
爷爷脸上浮现慈笑,到了他这个年纪,反而是笑容经常挂在嘴边,或许是看破了生死。
“正阳啊,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这么一大瓶酒?”爷爷声音有些沙哑问道。
“爷爷,这不是看您喜欢,我就顺手买了。对了爷爷,这些都是您喜欢吃的菜,您趁热尝尝。”
“正阳啊,我感觉你好像有心事。”
爷爷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想打哑谜。
“爷爷,其实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
我知道再遮遮掩掩已经没意义,便说道,“爷爷,我不想上大学,因为我就不是读书的这块料,我要传承你的手艺,当一名制棺人!”
我将隐藏心中多年的想法脱口而出,已经做好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爷爷沉默半晌,没有说话,我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正阳啊,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就是想要看着你能考取功名,过一个衣食无忧的日子,不希望你和爷爷一样做这种下等人的工作,这也是我的愿望,你难道想让我死不瞑目?”
我看出他心中隐隐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父母死的早,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他们的死,便也是因为我们家这个行当。我也想过要不要让你继续传承下去,但想来你应该有自己的一片天,走属于自己的路,而不是学这些老掉牙的东西。”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打算传承我的手艺,说来也算比较晚了,我觉得你应该继续学业才对。”
“爷爷已经老了,没有力气骂你了,你也长大了,应该懂得自己判断。”
我听着爷爷的话,没有反驳,有些不忍心说话气他。
爷爷说完之后,起身离开饭桌,饭菜也不吃了,坐在一旁老爷椅上抽着旱烟。
老爷椅摇晃,爷爷的身影看着有些沧桑。
明显爷爷是动了怒,只是年纪大了火气就小了,显得很是力不从心。
我心乱如麻,不确定是要继续死磕学业,还是放弃它,去继承爷爷的衣钵?
心中无法做出判断,索性想到外面走走,放松一下心境,兴许就能想明白。
“我出门一下,透透气。”我说道,便走出屋门。
外面的空气清新了很多,虽然刚入夏,空气有些燥热难耐,但还是有徐徐微风吹拂而来,缓解了我不少烦恼。
不知不觉,我走进了一条熟悉的胡同,心中微感惊讶。
这地方我很久没来了,没想到一切看起来依旧没变。